六月份来了。
孙秀荣麾下的碎叶军已经开始在霫部王帐附近开荒了,并在一个月内开垦了十万亩田地,种植从西域带来的黑麦、苜蓿以及蔬菜。
在这里,到九月份的时候极有可能飞雪,故此,碎叶军只有四到五个月的时间,不过黑麦的生长周期只有四个月,若是老天保佑的话,还是来得及的。
两千碎叶军在开荒,孙秀荣亲自带着独孤部、宇文部、娄室部三部长老,马璘的中营、苏哈的重兵营以及延铎的一千薛延陀长枪兵,以及来自契丹乌隗部、室韦羽厥部、辽州契丹、契丹迭剌部、黑城怒皆部、乌落候部、拔野古部首领或首领委派的亲信来到了王帐东部约莫两百里的红山。
大兴安岭以南的余脉,绵延达一千五百里,不过山体并不是纵横不断的,而是有由一系列断断续续、海拔不同的山体组成,到了饶乐水附近后,东西就有好几列山体,由于这些山体富含铁矿,土石多呈红色,故此附近的部族都称之为红山。
不过霫部的红山却与众不同。
这是一座南北长约百里,东西宽约三十里的山体,山体的土壤虽然是红色的,不过上面并不是光秃秃的一片,而是长满了树木,与饶乐水上游的松林一样,都是黑压压的松林。
松漠地带,此之谓也。
在山顶有一块凸起的大石头,大石头顶部是平整的,其高约十丈,有石阶可以爬上去,也不知是鲜卑人修建的,还是更早的匈奴人修建的,大石头顶部正中还有一处可以燃烧木柴的石鼎。
石鼎高约一丈,三只脚就高达半丈,鼎口阔约半丈,里面可以填充木柴燃烧。
所有居于漠北、东北的部族由于多处寒冷之地,对于太阳、光明异常崇拜,祭天时必定会同时祭祀太阳神,他们认为太阳神是长生天的长子,而火就是太阳神的化身,火可通天,越是高处的火越能通天。
这一幕在漠北、林中、东北上演几千年了,一直到明清时代也没有消亡。
故此,无论是漠北的突厥人,还是东北的靺鞨人,抑或居于期间的契丹人,对于火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崇拜,契丹人在涅里创造新的政体后,所谓柴册礼,那也是需要聚柴烧火进而通神来达成的。
这里就是包括霫部、奚部、契丹在内的宇文鲜卑、乌恒人后裔的圣地,就是这个地方让他们在遭受了慕容鲜卑的灭族之战后勉强保存了一些火种。
六月份中午,就算是红山气候也十分宜人了。
孙秀荣带着一众人马来到了大石头底下。
今日的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披散着头发,手里高举着一根用红山乌木制成、象征着宇文鲜卑后裔权威的狼头大杖,虽然眼下契丹、奚部早就独立于霫部之外,并在逐步蚕食霫部的领地,不过这根乌木权杖一出,包括涅里、丑奴、李怀德在内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单膝跪下了。
孙秀荣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涅里的到来倒是让他有些意外,眼下源出霫人三部中真实实力就以契丹最大,而涅里的迭剌部又是契丹八部中最强大的,原本可以按部就班继续蚕食霫部的领地和丁口,随着他孙秀荣的到来自然要大为减缓,这一幕肯定是涅里不想看到的。
但涅里还是来了,还奉上了一份厚礼。
至于其他人等,包括乌落候、拔野古、羽厥部、怒皆部、乌隗部、辽州契丹等,或与霫部有莫大的渊源,或与孙秀荣有一些勾连,加上又离霫部不远,自身实力又不如霫部,接到孙秀荣要采用祭天的仪式担任霫部大都督时,若不是傻子,便没有不来的。
何况,到此时,孙秀荣与突厥人两部大汗结盟的事情也传到了这里,就算不屑于结交孙秀荣,看在突厥人的份上也会来观礼的。
孙秀荣最后的目光落到一人的身上,此时此人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只见那人身材瘦长,肩膀却很宽,背略微有些驼,一双大眼珠子似乎要夺眶而出,高耸的鼻梁到末端时却朝一侧弯曲。
年约四十上下,当孙秀荣高举着那根乌木权杖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单膝跪下了,只有此人依旧背着双手面色如常地站在那里。
史思明,安禄山的义兄,他的生日只比安禄山大一天,粟特史国人,如今贵为平卢节度使府都知兵马使,权势仅次于安禄山。
按说史思明的到来孙秀荣应该高兴才是,不过此人虽然携带了厚礼,却是一幅冷眼旁观的神态,饶是他三世为人,也有些不满,当然了,在今日这个大日子里,无论如何他都会忍着的。
与一众出自霫人部落的贵酋不同,史思明却是一个摩尼教徒,对于眼前这一切自然不屑一顾,不过他也没有当面说出来,孙秀荣是朝廷钦封的霫部大都督,他自然不会行使起以前作为捉生将时将奚人大酋琐高诱骗到幽州的举动。
孙秀荣也明白,对于一贯以策反、逼反边境诸部为己任的安禄山来说,突然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