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里,一脸病容的骨力裴罗勉强直着上身在听他的两个孙子以及一个女儿说话。
活到五十岁,对于漠北的人来说实在是难得的长寿像暾欲谷那样活到八九十岁的不啻是一个怪物,但眼下的他知晓自己的命不久矣。
就在前几日,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袭击了王庭附近,之后他就病倒了,连日的低烧以及不停地咳嗽已经让他昏昏沉沉了,但他不敢大意,每日依旧强撑着在大帐里听两个孙儿说话,当然了,与其说是在听孙儿说话,不如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赶紧将自己一肚子“有用的东西”教授给两个孙儿。
眼下,坐在他左下首的是他的长孙,药罗葛.叶护,也就是后世带着骑兵救援长安的那位叶护太子,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对于游牧部族来说,十六岁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叶护的对面坐着他的弟弟移地健,后世的牟羽可汗。
历史上,唐肃宗将自己的亲女儿宁国公主嫁给他父亲默延啜,默延啜此后又向他的次子移地健求亲,最后只嫁了仆固怀恩的女儿,那时叶护太子已经死了,而叶护太子是大唐的救命恩人,没有嫁皇帝的亲女儿而是仆固怀恩的女儿,这其中有没有叶护的因素?
如果叶护没有得罪默延啜并得以继任回鹘大汗,作为大唐的忠义王、真正的救命恩人,叶护一定会娶到大唐的嫡亲公主的。
紧挨着骨力裴罗坐的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一个风姿绰约的漂亮女人,此女正是骨力裴罗的三女药罗葛.阿丽娜。
阿丽娜,云彩之意,今年二十六岁,原本是嫁给突厥大汗乌苏米施可汗为可敦的,乌苏米施可汗死后就被骨力裴罗接回到王庭了。
阿丽娜十八岁那年就嫁给了乌苏米施,虽然不是大可敦,不过作为可敦之一,也有丰富的从政经验,在骨力裴罗的想法中,若是自己突然病逝,让阿丽娜留下来辅佐叶护也是既定方略之一。
从这几日自己与阿丽娜的交谈中,他感觉到阿丽娜相当不错,甚至不亚于暾欲谷的女儿婆匐,故此,他对她也寄予了厚望。
眼下,骨力裴罗正在与她三人讨论霫部的事。
“大汗”,说话的正是叶护,作为年过十五岁的长孙,眼下的他在失去一直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后反而因祸得福,十分受其祖父的重视。
“既然孙秀荣声明要回到怛逻斯,我等便坐视其西去便是了”
骨力裴罗虽然昏昏沉沉的历史上,他在明年死去,不过听了此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仅怒喝道:“难道你就丝毫不愿意为你父亲报仇?”
他这样说自有他的道理,叶护骁勇善战,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眼下竟然这么说,可想而知他对乃父的怨念有多大。
叶护一惊,赶紧跪下,“大汗,不是孙儿不想为父亲报仇,实在是力有未逮啊,碎叶军超过两万人,彼等抵达浑义河时,我等侦骑也抵近偷偷查看过,虽然跋涉两千里,战马并没有掉多少膘,可想而知彼等随身携带了不知多少粮食”
“若是我等常备军全体出动,也就是一万人,彼等完全可以以一万人迎战,留下一万人护卫家眷,加上那甚天雷地火,我等常备军不见得打得过啊,一旦失败,内九姓王庭就危险了!”
骨力裴罗不置可否,将目光投向移地健。
移地健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如何洞悉这些大事,何况他以后也是一个寻常之人,不过既然祖父问起,又对兄长发火,便回道:“不如派一支轻骑兵骚扰彼等?”
“如何骚扰法?”
“咳咳,彼等天雷地火厉害,远远出现在其左近,让其不得安宁就是了”
“......”
“副汗”,阿丽娜此时说道,“女儿的建议是,派一名使者前去就是了”
“哦?怎么讲?”
“孙秀荣在檀石槐台击败我部与唐人联军,虽然将我回鹘健儿就地烧毁,但还是将长兄默延啜的遗体送还了,这显示了他并非是一个不通情理之人”
“彼等堂而皇之从乌德鞬山南麓通过,若是我部没有任何表示的话一定会被外九姓看轻,但若是派出一名使者,让其对孙秀荣严词指责,以孙秀荣的智慧,不会不明白这里面的意味......”
骨力裴罗心里不禁长叹一声,暗忖:“我回鹘健儿何时竟然要做出与汉人一样的行径?”
不过形势比人强,他病体沉重,若是骤然逝去,就凭他姑侄几个能否执掌大局还真不一定。
于是,就像阿丽娜说的一样,派出使者言辞斥责孙秀荣就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因为他承受不起自己唯一的一支常备军再次覆灭的可怕结果。
半晌,他缓缓说道:“那你看派谁去斥责好?”
阿丽娜说道:“副汗,您的侄孙顿正好从长安回来不久,他是万骑营出身,通晓唐语,又是年富力强,你看......”
骨力裴罗眼睛一亮,所谓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