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荣点点头。
“万事未预胜先预败,还是在冰面上行走吧,让马匹换上钉套,士兵也将靴子的钉套粘上,虞侯军还是沿着驿道行走”
碎叶军大军走在黄河冰面上。
北风飒飒,黄沙漫漫,大军严整,旌旗猎猎。
贾耽确实是一个典型的大唐文人从军的模样此时的文人,特别是边塞诗人,年少时大多是游侠出身,除了满腹经纶,还有一身不俗的武艺,作为大唐舆图的绘制者,贾耽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得到孙秀荣的那首“七律”后,他立即谱上曲子,并找来三营的都虞侯、副都虞侯,传授给他们后让其传授给虞侯军。
等碎叶军埋锅造饭,酒足饭饱后再次出发时,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此时,一万五千大军已经学会了贾耽新制的“秦王过阴山”曲。
走在冰面上后,贾耽便让大军唱了起来,军中的旗鼓号手也依着曲调吹奏起来。
中受降城附近的黄河,在中古时分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修缮,河面异常宽阔,比后世超出许多,三营大军行走在冰面正中间,整肃的阵型,猎猎之旌旗,齐声之吟唱,恐怕千百年来闻所未闻。
就这样,大军一路迤逦西行,黄昏时分走到丰州地界。
此时,眼前为之一阔。
苍茫大地,惟余茫茫,初雪过后的丰州大草原笼罩在一片雪白草黄中。
到了此处,风势更烈,不过黄沙渐歇,西边尽头狼山阴山最西处一轮巨大的夕阳摇摇欲堕。
大军重新走到了驿道上。
此时的黄河是贴着阴山流淌的,到了此处时陡然拐向东面,自然形成了巨大的水面,若是在春夏时分,这里是一处方圆几十里地的巨大沼泽地,故此水草也众多,孙秀荣决定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准备歇息一日后再出发。
大军尚未完全停歇之时,前面的驿道上来了一小队人马。
望远镜中,孙秀荣不禁有些奇怪了。
“约莫十余骑,却打着天子仪仗,难道是李亨知道我要来了,派人过来给我下命令的?”
没多久,那队人马便来到了孙秀荣的大旗附近。
“秦王何在?”
声音尖细中带着粗粝,就如同这风沙一般,孙秀荣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
丑太监李辅国!
此时的李辅国职位还在鱼朝恩之上,几乎是太监之首,只见从那小队人中闪现出一人,正是孙秀荣近二十年没有见到的李辅国。
作为太监,由于根势已去,又清心寡欲的话,必定能活很长时间,这符合能量守恒定律,眼前的李辅国正是这般模样,除了眉目间略有松弛外,与二十年前几无分别。
不过眼下的孙秀荣已经贵为安西、北庭、昭武、碎叶四大都护府大都护,又是一字王中最为清贵的秦王,自然不是二十年前那位在他面前还有些不大自然的碎叶镇镇守使了。
他轻咳一声,“何人在叫唤本王!”
年近四十的他常年习武,在家人身边的时间实际上并不多,故此,一身元气也没有太多损耗,依旧显得中气十足,低沉中带着雷吟,让人肃然起敬。
果然,李辅国一听,赶紧飞身下马。
“开府仪同三司、知内侍省事、京畿道黜陟使李辅国见过秦王殿下!”
此时的黜陟使就相当于后世的“钦差大臣”了,打着天子御赐的依仗也并非逾制。
此时,又有两人出现在李辅国身后,都约莫二十余岁,不过一人做千牛卫中郎将打扮,身材雄壮,面目依稀是胡人。
一人却是正五品文官打扮,但袍服的袖口却收紧了,还缠着护腕,腰间也悬着一柄长剑,身形颀长,面容英俊。
孙秀荣放眼望去,最后还是停留在此人身上。
只见他虽然站在李辅国身后,左手却紧紧抓着剑柄,手型粗大、骨节突出,虎口处的厚茧隐隐可见,显然也是一位高手。
以他多年的从军经验,他从此人身上看到了一种特殊的气象。
杀气!
他不禁笑道:“李中丞,还不介绍介绍你的扈从?”
像李辅国这样的大太监,按照惯例,身上肯定有御史中丞的名号
李辅国愣了一下,回头见到那人的神情就明白了,他瞪了那人一眼,然后说道:“此人叫浑瑊,眼下是千牛卫中郎将,此人叫韦应物,是圣天子的知制诰”
“哦?”
没想到他心目中的田园派诗人竟然还是一位习武之人实际上,韦应物是李隆基的贴身侍卫,一身武艺不亚于李白、高适,不过在随着李隆基入川时走丢。
只见韦应物的面色变了变,最后还是显出了淡然的神色。
他说道:“刚才在来的路上,老远处就听到贵军在吟唱一首七律,多半是秦王所写吧”
孙秀荣笑道:“是又如何?”
韦应物说道:“不瞒殿下,在下在来的时候听闻此语,有感而生,竟然想起好友的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