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浑身已经脱力。
左手食指被咬断了,右手拳头紧握,血肉模糊,几可见骨。
徐浩策马路过,随意扫了一眼,不过很快驻马停下。
“天雄军的?”他问道。
李璘已经没力气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可还能战?”徐浩问道。
“能!”李璘推开扶着他的袍泽,踉跄几步之后,稳稳站在那里。
“壮哉!”徐浩大笑道:“随我去杀敌!”
李璘弯腰去找自己的剑,有袍泽帮他拔出,递了过去。
众人拥着他一起前行,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不过区区十余人,偏偏就有股不可阻挡的气势,好似天神下凡一般。
先用弓矢杀贼,复用刀槊,刀槊且尽,以拳殴敌,有此战斗意志,何人可挡?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三千汴军,被俘虏了近两千,一同被“俘虏”的,还有两千多匹马骡。
其实还跑散了不少,这会骑兵正分派人手去收拢。
徐浩很快兜了回来,没抓到贼将,他很是遗憾。
他这会在汴军那边的名气应该不小了,连破两阵。第一阵更是摧锋破锐,斩将而回,这是最能得到武夫认可的,比这次设伏还要更让人服气。
不过若有人认为那是那种无脑热血猛将可就错了,事实上他打仗还是很有想法的。
阵斩张延寿那次,就先让人侧翼迂回,搅乱阵型之后,带五十骑直冲上前,趁着贼将精神恍惚之际,一举得手。
如果再给张延寿一次机会,双方好好打,结果如何,其实很难说。
但脑袋掉了不会再长出来,张延寿也没有机会重来一次,这就是战场的残酷。
“灭了这股追得最紧的,汴贼还敢再来么?”徐浩看着满地的俘虏,心中有些跃跃欲试,想歇完马后,干脆杀去汴军营地,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搅和一番。
不过殿后使李唐宾是个严肃的人,他下命令不会给人以模糊、自由发挥的空间,没有得到许可,徐浩也不想得罪这人,只为了自己爽快。
打扫完战场后,军士们分做数股,有的看押俘虏,有的照顾伤员,有的收拾辆车。
骑兵大爷们远远看着,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
不过这也是应有之意。
此战是结束了,但谁知道下一仗什么时候来?
数千骑卒到现在还没敢卸甲,就是为了防止再有汴兵突然杀过来,措手不及。
迎着天边的晚霞,数千步骑压着俘虏,带着粮车、骡子、俘虏,踏上了归程。
李璘躺在一辆粮车上面,精神有些昏昏沉沉的。
徐浩策马驰了过来,道:“可别死啊。”
李璘:“”
徐浩又道:“你若活下来,我便把这匹坐骑送你。”
李璘的脸色活络了些,瞟了一眼徐浩胯下的战马,确实挺神骏的。
“我平生就送出过一次马,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谁?”李璘本无力气说话,但实在忍不住,便轻声问了句。
“那人叫王郊,他本事比你强,你还得多练。”说罢,徐浩哈哈大笑,催着战马走了。
李璘嘴角咧了咧。
杀退敌追兵,这场战争,多半已进入到尾声了吧?
主力悉数撤回,屯于陕虢的兵力空前强大,汴军还敢来么?
汴军确实“不太敢”来了,不是怕死,是仗打得窝囊。
向来喜欢伏击别人的宣武军,除葛从周得手一次之外,竟然被夏军连连伏击,前后损兵万余。
大顺二年十二月十五,佑国军节度使、河南尹张全义正式向朱全忠上书:周在三河,四险之固也。洛阳北依邙山,外有大河之限,南有伊阙、嵩山。自西徂东,跨据数县。北河之津渡,南山之陉口,为进出之关防重地,故请修诸关,屯驻精兵。
简而言之,就是利用河南府多山的地形,重整关隘体系,限制夏军的东出。
河南府西半部分,基本上是被放弃了。不是放弃土地,而是放弃在那里屯垦,反正现在河南府也就剩下十多万人了。
从今往后,那边就是军事重地,利用险要地形,设置关隘,屯驻精兵强将,令夏贼不敢东出。
或者即便东出了,他们也可关门打狗。
全忠沉吟未决。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意味着战略侧重点的改变。
常年在河南府屯驻数万大军,目前看来还可以,不影响他攻二朱、时溥,但未来一旦其他方向再有变,可还能抽出机动兵力来?
宣武四州是富裕的,元和年间养十万大军轻轻松松,还能给河阳、昭义两镇协饷。整个河南当时养了三十八万大军,还有余力大批量上供朝廷财货。
但问题在于,这会不比当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