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使君是聪明人。”邵树德吩咐亲兵给他上茶,和蔼地说道:“如你所见,梁人此番南下,若再无战果,下一次南下,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梁将氏叔琮坐镇寿州,聚集兵马,旦夕西进,朱使君打算怎么做?”
“下僚有兵千人,熟悉寿州一草一木,更有绝技傍身,匿于山川林泽之中,定教梁人叫苦不迭。”朱景慨然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不为夏王立下大功,我也无颜领受刺史之职。”
邵树德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这倒是个直爽人,比很多要钱要官但却毫无节操的人强多了。
朱景出身土豪,少年游侠乡里,被很多人不待见,如今看来,倒有几分侠气,可以一用。
“千人还是太少了。”邵树德说道:“一会领两千匹绢回去,招募壮士,至少得有個两三千人。无需正面厮杀,侧翼扰敌、疲敌即可。”
“遵命。”朱景起身应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梁军也聚集得越来越多。
游骑已经不太过得去淠水东岸了,每次过去都是九死一生,为人捕杀。到了后来,他们干脆绕道那边,在朱景的协助下,侦察敌情。
所有人都判断,或许大战已经不远。
比淠水更先爆发战斗的是淮水北岸。
毕竟是从汴宋腹地南下,庞师古的大军来得要更快一些。
其实他们早就到蔡州了,在得知夏军早早退走之后,这一路其实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意义。
三月初十,厅子都、捉生军三千余骑被调走北还,庞师古手头就只剩下了两万六千余人,几乎全是步兵,骑卒撑死数百之数,战力进一步削弱。
庞师古其实建议蔡州以守为主,将大部分兵力调回去,守住一些关键的桥梁和必经之路,堵截正在乱窜的夏军飞龙军。但在一番书信往来之后,朱全忠令其南下,“攻夏贼”。
至于怎么个攻法,倒也没做太多干涉,许他“便宜行事”。
三月十五,在蔡州又就地征集了部分土团乡夫之后,庞师古、杨师厚合兵四万人南下,数日间便抵达了白狗城外,扎营立寨,打造攻城器械。
当天夜里,杨师厚率数千人悄然离营,不张火把,往唐州方向疾进。
三月十六,牛礼亲自赶到白狗城,鼓舞守军士气。
此三千人皆为横山都勇士,征战多年,战技娴熟,悍不畏死。梁人若来攻城,定然要他们好看。
三月十八,氏叔琮赶到颍口大营,据斥候查探,梁人已有两万多人集结于此。而梁、夏双方终于爆发了第一场战事。
双方交战的地点令人吃惊。
折从古带着疲惫的两千骑卒西渡颍水,进入到了颍上县境内,突然就遇到了一支行军中的梁军部队。
几乎就是遭遇战,双方同时发现了对手。
梁军有五千余人,步军为主,赶着大车小车,迤逦而行。
军官下达作战命令之下,战兵立刻列阵迎敌。
辅兵则飞快地将辎重车辆聚在一起,组成车障,拦截直冲过来的夏军骑卒。
强劲的步弓在车障后射击,肆意欺压着射程永远比不上他们的软绵绵的骑弓。
折从古带骑兵远离了正面,不紧不慢地兜着圈子。
梁军战兵在正面列阵,看样子不是什么滥竽充数之辈,一个个神情坚毅,似乎早就习惯了被骑兵包围窥伺。
是了,他们常年与朱瑄、朱瑾作战,以前可能还与秦宗权、李克用打过仗,这四位老哥的骑兵都不少,以步拒骑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后阵的梁军辅兵还在车障内圈进行调整,一个个间隔七八步的小车阵正在成型,这是给列阵据敌的步兵提供休整的机会。
在空旷的原野上以步拒骑,保持充沛的体力尤为关键。
车障和弓弩,是他们阻拦骑兵冲击的大杀器,也是他们得以或者抵达下一个休息地点的唯一保障。
“整得跟个乌龟壳一样。”折从古策马驰上了一个缓坡,看着正在分批退入车阵中的梁军步卒,破口大骂。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升起了一个疑惑:为何会在这里遇到梁兵?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原因不难猜到:氏叔琮现身颍口大营,不断派斥候查探淠水深度,寻找可涉渡之处,营造出了一种我要强突淠水防线的感觉。
但实际上呢?这五千多人从哪里来的?又想到哪里去?
莫不是迂回到后方的霍丘县?偷袭断了淠水西岸那一万大军的后路?
想到这里,他立刻找来了几名亲信,令其立刻渡河南下,报知邵树德知晓。
至于眼前的这股梁军,他打算再跟一下。如果敌军实在不慌乱,依托大车,顶着骑兵袭扰前进,那也没办法,只能尽量迟滞了。反正这些贼兵被发现了,他们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一大半。
东南风吹得军旗猎猎作响。
颍水西岸,梁、夏双方七千余人大眼瞪小眼,小心翼翼地对峙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