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人在此集结操练,这便是乡间校场了。
路旁有一座又一座庐舍,看样子都新起没多久。树枝、胶泥砌成的单薄土墙,面积不大,旁边还有简易的牲畜棚,牲畜被栓于一侧,如小山般的粪便堆于另外一侧。
也有人用厚实的土坯起屋。脏兮兮的小孩躲在房子后面,小心翼翼地往这边偷望,野花开在墙角,随风摇曳。
有农妇坐在院子里,缝补着衣物。看到大群武夫路过时,吓得躲了回去。
她走得太匆忙了,不小心碰倒了一个圆匾,绿豆洒了一地。几只鸟儿迅捷地落了下来,低头快速啄食。农妇躲在门缝后,心疼地看着偷吃她豆子的扁毛畜生,但又不敢出来。
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水泽,一条河流横贯其间,直流向东。
“这是永济渠东流?”邵树德问道。
刘三斛有些茫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大王,确为永济渠东流。”杜氏轻声道:“《隋书·炀帝纪》云‘大业四年正月乙巳,诏发河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
邵树德赞道:“令尊说你自幼聪敏,博览经史,工草隶,善诗文,看来并非虚言。”
“大王。”萧氏也出声道:“妾读《大业杂纪》,云‘三年六月,敕开永济渠,引沁水入河,于沁水东北开渠,合清水至于涿郡二千余里,通龙舟。’此渠,当开于大业三年。”
杜氏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萧氏。
邵树德哑然,这是——卷起来了?
清水就是卫河。这条渠沟通卫河,直达卫州,战略价值十分巨大。
可惜宋乐过去一年主要在整治沁水主河道,同时开挖淤塞的灌渠,修缮旧陂池,还没工夫料理永济渠。
若能清理淤塞,让这条河渠再度通航的话,打魏博可就方便多了。
“萧尚宫、杜尚仪都博览群书,就你不知道。”邵树德随手捏了捏韦氏的脸。
韦氏年纪最小,脸上稚气十足,还有点婴儿肥,邵树德最喜欢捏了。
“大王,沁水水浊多沙,湍激之势甚于黄河。每至六月淫雨,七八月间,沁水泛滥,泥沙俱下,必然淤积,故非下大工夫濬治不可。”韦氏红着脸说道。
邵树德愣住了。
杜氏、韦氏、萧氏,这些家族到底花费了多少心血在她们身上?会诸般舞乐,精于琴棋书画,还博览群书,善诗文草隶,给我这个粗鄙武夫糟蹋了不可惜么?
“开渠之事日后再说。”邵树德咳嗽了下,朝刘三斛说道:“各县乡里,我记得还有不少军中袍泽退下来的,你可认识?”
“武威军的认识,其他的不识。”刘三斛道:“大帅,其实都是老人了,咱们只听你的。我在乡中操练土团时,便和他们说,夏王是这天下一等一的豪杰,从不亏待老兄弟。为夏王拼杀,只要不怕死,必得富贵。大帅,河阳翻不了天,朱全忠、李克用若攻来,咱们拉起乡勇和他拼了。谁若敢妖言惑众,造反自立,只要他敢跑来乡间,咱们就将他擒杀了。届时哪怕我另一只手也被砍了,亦要咬着贼人的头颅给大帅看。”
“我信你。”邵树德动容道。
刘三斛笑了,道:“我知大帅要攻魏博了,不然也不会来这边看。大帅且宽心,土团乡夫,操练不辍,时不时还上阵攻城,与贼人干上几仗。一旦出征,河阳怕不是能拉出数万丁男上阵,何愁魏博不灭?”
邵树德开心地大笑起来。
虽然刘三斛猜错了他的意图,不过操练乡勇这事却没错。
南下洛郑,北攻泽潞,他们都能发挥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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