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家苑场,国朝列圣也经常来此游猎,顺便查访地方民情,宣示威权。
在唐代生活得越久,邵树德越觉得和宋朝以及宋以后的历代风气相差极大。光皇帝时不时出门远行,到处打猎,巡视地方,这频率就很高。好像也没有多少官员站出来说这样花费太多了,似乎大家都习惯了。
慈、隰二州的官员也很清楚谁是河中实际上的统治者,一个个还算热情。
邵树德与他们一同烹煮猎到的野猪,又挑了十余慈、隰官宦子弟,有勇力的补入铁林军,武艺一般的补为吏职,竟是皆大欢喜。
其实,这或许便是巡视四方的意义所在吧。让大伙知道谁是真老大,加深印象的同时,再吸收一些新鲜血液,结成更紧密的利益联合体。
天下的好处,可不能皇帝一个人吃干抹尽了,要懂得适时分享,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会猎结束之后,大军北行入隰州,一路浩浩荡荡,绵延十里。远近闻之,纷纷打听,一时间夏王声名远播隰州诸县。
二十八日,于永和县西分批渡河,至延州延川县。
胜州榆林县,大群士卒同样在渡河。
旌旗高高飘扬,神情肃穆的甲士出了渡口后,散开列阵,接应后续大队渡河。
即便是在内线行军,一切还是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新兵,是做不到这些的。这些军士,很显然非新卒。
一河之隔的榆林宫外,邵嗣武被人拦住了。
侍卫亲军千户赫连隽一脸严肃,水泼不进,无论邵嗣武怎么说,都不肯让他进榆林宫歇息。
符彦超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邵嗣武醒悟,立刻行礼告罪:“赫连千户忠于职守,某佩服之至,今日无礼,还望海涵。”
赫连隽回礼,硬邦邦地说道:“职责所在。”
邵嗣武笑了笑,离开了。
他已经试出来了。以前能住榆林宫,那是父亲带着一大家子进来,自无问题。但现在就他一个人,显然就不行了。
胜州有榆林、沃阳二宫,皆父王私人部曲放牧之地,忙时劳作,闲时训练,战时出征。他们每家每户都有大量土地牛羊,赏赐也不少,自备甲胄器械,装备竟然不输正规衙军。
当然这些都没什么。
最特殊之处,在于他们只听父王一人之令,连儿子的账都不卖,也不能无故结交州县官员。做不到这点的,大概已经被处置了,这都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据说与他们接触最多的人是杨爚,看来是父亲信任的心腹了。
邵嗣武在五百亲兵的护卫下,很快渡过了黄河。
黑矟军是骑马步兵,全军万人,有两万多匹马。人擅使长槊、步弓,看起来精悍无比,颇为耐战。
邵嗣武知道,三千多长直军俘虏几乎全编了进去,另外还有从梁人、淮人近两万俘虏中挑出的精悍之辈,以及关北豪勇之士、灵州院训练成绩出色的新兵好手。
这样一支部队,经历了数月的整训之后,不但学会了骑马,更重要的是粗粗捏合成型了。假以时日,他们的战斗力会一点一点提升,直到成为强军劲旅说实话,若不是黑矟军成军时间短,相互之间曾被打散重编,不是特别熟悉的话,这会已经是强军了。
邵嗣武回忆了下父亲的所作所为,下意识想做点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不知道父亲鼓不鼓励他这么做。虽然才十三岁,但也知道私自邀买军心是不对的,是在挑战父亲权威。他不想让父亲失望,那样没有任何好处。
“走,去云中县。”邵嗣武一夹马腹,枣红色的战马快如闪电,直往前去。
亲兵们轰隆隆跟上。
符彦超左顾右盼,品味着草原的盛景。
他的半个童年,其实是在灵州渡过的,早就习惯了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的景色,习惯了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纵马驰射的快感。中原那地方,总是驰马走不了多远,要么是小河,要么是树林,要么是田垄,对骑兵来说非常不爽利,机动性大受限制。
河南都这样了,到了淮南、江南,岂不是连马都跑不动?
还是草原痛快,闭着眼睛一路驰骋,根本不担心遇到什么障碍。
云中县原东受降城的城门已入眼帘。
城头升起了黑矟军使夏三木的将旗,他已经带着人马提前抵达了。
众人通传查验一番后,很快被放了进去。
按照命令,他们将在此操练,囤积补给,等待夏王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