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出城,直奔城西的邵氏别院,抵达时已是傍晚时分。
巧了,邵树德招待他的晚宴也有火腿。
“工场的出现,不是我下一道命令就能有的。”刚刚从阿布思女儿身上爬起来的邵树德谈兴很浓,用有些得意的语气说道:“没人买,工场就开不下去,自然只能关门歇业。城东南那家火腿工场是张彦球的侄子开的,我早和他们说,把钱帛都放在库房里有什么用?能让钱生钱才是最好的。灵夏老牛越来越多,草原诸部还在不断输入牛羊,早就处理不过来了,只能上工场。”
这种自然出现的工厂让邵树德非常欣喜,比他自己下令开一家工场要高兴一百倍。
能够自然催生,说明有客观存在的土壤,这比你拔苗助长出来的更有生命力。
首先第一个前置条件就是牛太多了,多到靠传统方式处理起来很吃力,只能想办法提高效率,这是生产供给侧。
在需求侧,老牛的大量上市,使得牛肉价格逐年走低,草原部落的“倾销”更是让价格大幅度跳水。与此同时,因为灵夏多年安定,粮肉奶产量远超河南、河北,已经不需要那么多人去种地了,越来越多的人从事其他行业,而且从这些行业内获取的收入足以满足他们衣食住行的开销。
你看,需求侧的市场也出现了。
两方面条件成熟,便催生了许多新事物的出现与发展。在这其中,解决了吃饭问题才是最根本的,不然就需要把所有人都赶到地里去生产食物,不会有人去铁匠铺、砖窑场、林场、马车行等,小手工业者和工场工人的数目得不到扩大,消费人群就得不到扩大,工业发展就无从谈起。
没有市场,你发展毛的工业,有规模有限的小手工业就不错了。
“大王所思甚远,我不及也。”李杭虽然不是太懂,但还是下意识赞道。
“罢了,跟你说这些无用。”邵树德失笑,道:“此去杭州,怎么样?”
“钱镠急攻董昌,昌力不能支,退守州城。明、台、温、处等州作壁上观,甚至有相助钱镠者,我看董昌败亡在即。”李杭说道:“淮人方面,润州刺史安仁义、宣州刺史田覠攻苏州,钱镠败了一阵,但不为所动,继续攻董昌。”
“钱镠是有魄力的。”邵树德说道。
“钱镠有言,愿以兄礼事大王,合攻杨行密。”李杭又道。
“先讨灭董昌,收取浙东诸州再说吧。”邵树德道:“杨行密占着他的浙西州县,钱镠定不会善罢甘休,若能在东南有所作为,并不是坏事。钟传可有什么说法?”
“钟传本惶惑不安,但在看到杨行密与淮西折帅发生冲突后,又定下了心,不愿招惹杨行密。此行没能得到他的承诺,惭愧。”李杭说道。
他没有提及,从浙西前往江西的路上,曾经遭到匪徒袭杀,差点没命。反正听望司、大通马行都会报上去,大王肯定会知晓,此时却没必要拿出来诉苦卖乖了。
“钟传鼠目寸光,愚不可及。”邵树德摇头,道:“异日杨行密攻他,看可有人救。”
“钟传看起来确实没甚野心,守户之犬。”李杭附和道:“一个不留神,就会为行密所并。”
“杨行密此人,内部还没整利索,那么多军头拥兵自重,结果还敢东西两面同时开战,早晚必有大祸。”邵树德道:“不应在他身上,也会应在他儿子身上。”
邵树德对他也有些恼火,好好攻略东南不好吗?非得帮朱全忠火中取栗,值得吗?
“大王,不如先出兵取淮南诸州?”李杭建议道。
“你没有带兵征战过,不懂这些。”邵树德摇了摇头,道:“淮西诸州残破,支应不了大军的长期征战。再者,即便攻取了淮南一些州县,中间却还隔着鄂岳、淮西两镇,没那么简单。如今还是要打朱全忠。本想引他攻汝州,然而他不上当。这也没什么,他不来,我去!”
眼看着庞师古一天天装死不出战,唯大修堡寨,邵树德也不打算等了。前些时日他刚刚下令,沙碛诸部暂不解散返回,而是给他们配足马匹南下,至河阳听从怀州行营的调遣。只待大河冻结实了,便全军南下,直插郑州,先把河阴、汜水那一大坨梁军的后路给断了。
朱全忠去年吃过一次亏了,但恶劣的形势让他没法做出有效的调整。汜水关总不能不守了吧?如果不守,那就是敞开一条大道,让北线的夏军蜂拥进入地势平坦的郑州平原,只会更不可收拾。
“旅途劳累,先歇息一阵吧。”邵树德看着李杭,道:“腊月快到了,总不能还在外面奔跑。”
“为王之大业打拼,何言劳也。”李杭笑道:“只愿看到全忠早灭,天下归于一统。”
“全忠翻不了身了。”邵树德亦笑道:“如果没人愿意给他挡刀,待我夺了陈许蔡,便能直扑宣武,让天下人看到他的丑态。”
“我等着这一天。”李杭道:“咦,听大王一席话,竟然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