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朱琼、朱玭三兄弟,朱瑄跑过去的话,四人沆瀣一气,也是个麻烦事。
如果杀了,很可能惹恼了兖州朱瑾,事情再无转圜余地。
说白了,这是个死结。
艰难以来的军乱,时人用“杀将逐帅”来形容,就是因为有的将帅在军乱时被杀,有的只是被驱逐了事,下场是有区别的。
朱瑄在镇内有没有威望?应该说是有的。但他最近也得罪了很多人,威望急剧下降。
贺瑰不确定到底是杀了他好,还是不杀他好。杀吧,得罪朱瑾,不杀吧,很多本镇武人想要他死。他本来不想管朱瑄死活了,因为进攻永定驿的时候军士们很可能收不住手,当场就把朱瑄杀了,因此他打算听天由命,无论怎样都坦然面对。
但邵伦半途抢人是怎么回事?这让他有了种不好的感觉。
“贺将军,朱瑄在夏兵营中,言欲入朝为官,此非皆大欢喜之事?”邵伦摆出一副笑脸,道:“他去了长安,再不会回返。贺将军自入主郓州,我在濮州,你我二人还需同舟共济,并肩抗敌。”
“敌在何方?”贺瑰面色不虞,问道。
“一在齐州,一在兖州。”邵伦说道。
贺瑰有些恼怒,但火又发不出来,有心拔刀斩了邵伦满是假笑的狗头,却被理智所阻。
“贺将军还不速速整兵,前往郓州?”邵伦催促道:“朱瑄、柳存就擒,但张从楚还在郓州,虽说他比不上贺将军的威望,但迟则生变,不得不防啊。”
不得不承认,邵伦说的话有道理,贺瑰无从反驳。当下最紧要之事,还是赶紧把位置抢下来。趁着这会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先打着回来休整的旗号,带兵入郓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局面,逼幕府将左表明态度,定好上下尊卑,如此方有对抗外敌的本钱。
“我若去郓州,邵使君待如何?”贺瑰咽下这口气,问道。
郓州九县,目前人口不足四十万,但仍为第一大郡。齐州六县,本有三十多万,现只有二十余万。濮州五县人口与齐州差不多,可能略少一些。
三州二十县,这会只有约九十万人了,但玄宗鼎盛时期人口可是超过一百六十万的,差距巨大。
当然,九十万其实也不少了。在与朱全忠交恶前,天平军治下人口比河东还多。河东是一府七州,天平军只有郓、曹、濮三州,可见河南人口的稠密。而且富裕程度也更强一些,河东当时养了约六万衙军,天平军只有三万人,百姓负担更轻。
难怪贺瑰还做着春秋大梦,河南、河北的每一个藩镇,确实都有在乱世立足的底子:民风尚武,百姓好斗,全境平原,粮帛众多,更兼户口殷实、商旅不绝,其他地方拿头来比?
“将军可速至郓州,整顿军府,控制大局。我愿拥将军为天平军节度留后。朝廷见此,想必也不会多事,收到表章后,天使旬日内便可离京,授予将军旌节。”邵伦躬身一礼,道。
贺瑰脸色稍霁。
在夺权的关键时刻,如果邵伦立刻表态,会产生不容低估的带动作用,对于他控制镇内局势大有裨益。如果朝廷再正式下旨,授予他节度使旌节的话,那就更稳了,留后的帽子也可以摘了,是正儿八经的节帅、使相。
这其实就是一笔交易,大家都明白。
“好!望邵使君记得今日之言。”贺瑰冷哼一声,上马离去。
时间紧急,他没空在濮州耗下去了,赶去郓州控制局面才是紧要之事。
贺瑰走后,杜光乂从某个阴暗角落走了过来,低声道:“使君做得不错。贺瑰兵多将广,这节度使之位让他坐了便是。夏王仁德宽厚,他日给你寻个去处,节度使之位并非没有可能。”
“我知道。”邵伦苦笑道:“郓州那个位置,我争不过他。武夫们可能会服从贺瑰,但未必服从我,这是最大的问题。乱世之中,一身好武艺才是立足的根本啊。”
杜光乂默然。
他熟读史书,别的朝代末年文人都有可能上位,指挥诸多武将开疆拓土,一统天下。但在国朝,艰难以来文人当节度使的例子也有,但基本上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原因就是武人不服。后汉末年一介世家子,哪怕武艺稀松,也能用权术控制局面,但本朝武人不认你的权术,他们会掀桌子杀人。出头的多是战阵上呼风唤雨的武人,在军中有极大的威望,能得军心,不然屁用都没有。
这就是此时的风气,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