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二月二春社节了,但春耕还没开始。
战争就是这样,其负面影响不仅仅在于直接杀人,还在于对稳定秩序的破坏。而这,往往会杀死更多人。
寿张县城内,朱珍仔细听取着幕僚高劭的汇报。
“朱全忠要我袭范县?”朱珍冷哼一声。
“是,他并不信任我们。”高劭回道。
不信任是正常的,人家四十多岁的人了,一生摸爬滚打,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会信你空口白话,亲自过来?
说不得,投名状还是要的。
“大王已经整军出发了,明日就能抵达阳谷,突将军、衙内军一万多精兵强将,朱全忠那些乌合之众,如何抵敌得住?便是那三千多魏人,多半也要倒霉。”朱珍一拍案几,长身而起,左手不自觉地抚在了刀柄之上,道:“看来没希望了,只能”
高劭点了点头,并无异议。
“来人,把蒋玄晖请来。”朱珍下令道。
片刻之后,住在馆驿的蒋玄晖便被请了过来。
朱珍还没有表露出什么恶意,但蒋玄晖已经脸色苍白了,只见他眼珠子乱转,混身僵硬,走起路来姿势很别扭。
“蒋判官,你我也是老相识了。”朱珍叹了口气,道:“既有旧,便不忍让你死得不明不白。明说吧,朱全忠不来,只把你当个替死鬼丢过来试探,事前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察觉吗?”
蒋玄晖一听,放弃了最后一丝侥幸,毫不犹豫直接跪下,道:“朱公请饶我一命。”
“而今郓州到处都在风传我降了朱全忠,不把你当众枭首,外人如何看我?”朱珍摇头道。
蒋玄晖急道:“朱公不能杀我啊。我妹夫是张全义,夏王非常器重。朱公聪慧,应是明白的。”
其实他想说的是,夏王十分宠爱张全义之妻储氏,还让这妇人替她生了两个孩子。但为尊者讳,有些事不能说得那么直白。夏王心中,定然对张全义有愧疚,你就这么杀了我,或不是什么好事。
朱珍微微有些迟疑,但还是摇头道:“不够。”
蒋玄晖为了活命,也豁出去了,道:“我还知道朱全忠的很多秘事。罗弘信欲引其为援,助其子罗绍威当上节度使,但朱全忠私下结交魏将,图谋甚大。”
“够了。”朱珍摆了摆手,道:“这些话不用和我说,你自去和夏王说吧。”
蒋玄晖大喜,浑身几乎和虚脱了一样。
“传令,将馆驿包围起来,除驿卒外,悉数捕杀,悬首于城门。”朱珍下令道。
“遵命!”很快有捧圣军军官奉命执行。
“朱全忠,哈哈!”朱珍又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听他说道:“真是老而昏聩,又贼心不死。果是我认识的朱全忠,到死都不肯放弃。”
蒋玄晖陪着干笑了两声。
高劭捻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蒋玄晖。
人为了活命,当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朱全忠真的老了,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活该倒霉。
天空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北风劲吹,天寒地冻,但却浇不灭郓镇将士心中复仇的火焰。
突将军已经扩充到了一万三千余人,多出来的四千余都是郓镇将士,一半以上是降兵,另有接近两千人是新募勇壮他们也不是毫无战斗力,至少技艺还看得过眼,显然平时多有苦练,但却没机会当兵。
二月初三,大军抵达阳谷郊外。
看着一个个几成废墟的村落,即便是毫无瓜葛的梁地军士也大为摇头。
那些滑州人咋就那么狠呢?将人杀光了有什么好处?没人种地,没人织布,没人养牲畜,没人打制铁器,没人给你转运物资,武夫怎么活?我们又不是流寇,我们是坐地虎,干下这种事,基本和秦宗权无异了,恁地被人看轻。
“大王,贼人已鼓噪出城。”有斥候侦察后回来禀报。
“儿郎们,贼人知我大军前来,非但不远遁,反而还敢出城挑衅,你们说怎么办?”邵树德抽出佩剑,问道。
“杀了他们!”夏王都抽出剑了,这么明显的暗示,还有什么好说的?杀就是了!
“杀!”一万多人毫不停顿,加快脚步向前冲。
牵马步行的骑兵再度上马。这是来自铁林军的三千军属骑兵,由都游奕使徐浩率领,当先出发,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邵树德身边还有银鞍直、铁林军左厢两个指挥以及衙内军一部,累计近万人,连同突将军一起,浩浩荡荡杀向阳谷。
朱全忠此时正在城头。
其实,按照他的本意,是万分不愿意打这仗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部队虽然已急剧膨胀到两万多人,但战斗力比起之前不增反降,让他头疼不已。
底子其实就是亲兵及踏白都两千多骑,这是比较精锐的。另外王彦章手下那七千人也还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