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若北上,请走蓟州道。”陈诚知道没法改变圣人的心意,于是退而求其次,谏道。
蓟州道就是指从沧州北上,然后抵达幽州东南境。这样离双方交兵的一线稍远一些,会更加安全。
邵树德沉吟了一下,道:“也好。”
那就是先北上至芦台军,然后北偏东方向,直趋桑干河。过河之后,既可北上蓟州,也可往西北方向走,前往幽州,确实相对安全一些。
“让效节军先行,押运粮草北上。”邵树德吩咐道。
永济渠不能走了,现在所有的物资都得靠陆路转运,效率大大下降。而这也是前线各部大肆掳掠地方的主要原因,减轻一点后勤压力,毕竟冬天大雪漫天,路确实不好走。
“天德军抽调三个步兵指挥、四个骑兵指挥东行沧州。”
“文武百官、宫人嫔御、随驾役徒皆留在沧州。”
“沧景德棣博瀛莫七州,征集大车、骡马、粮草,倾力转运物资。”
“突将、拱辰、银鞍三军随朕北上。”
“陛下,臣等……”陈诚一听,连忙说道。
“挑几个随朕一起走吧。”邵树德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亲自跑一趟涿州前线,告诉葛从周,他摊子铺得有点大,朕不放心,给他添兵来了。但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不要想太多。”
若是一般人,皇帝在后方等得急了,亲自上来,估计压力山大。但邵树德相信葛从周能处理好这些,如果这点都承受不了,着急乱了方寸,那还打个屁,老子亲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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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台古城之外,骡马嘶喊不休,大车遍地都是。
周大拿来了半袋子秕谷、麸糠,混着水给骡子喂下。
“慢慢吃,慢慢吃。”周大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累得腿脚都站不太稳的骡子,叹道:“都是苦命人。大雪天的还要打仗,咱们又何尝不是骡子呢。”
旁边操着各地口音的夫子们还在紧张忙碌着。
他们把累坏的役畜送进古城,然后把皮套挽在休息好的役畜身上,沿着雪地慢慢走。
大雪满天,前路漫漫。
武夫们在拿命与敌人厮杀,他们又何尝不是在玩命转输物资呢?
古城北临永济渠,此时已冻得结结实实。但河面上仍然架起了一座木桥,沟通南北两岸——人、马或许可以走冰面,但马车铁定不敢。
河对岸便是芦台军了,效节军先锋三千余人刚刚抵达,正在休整。
这些人走得非常匆忙,几乎什么都没带,甚至还要过河问他们借炊具。
都是苦命人!
秦里正在他人搀扶之下登上了一辆南返的马车,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雪地湿滑,秦大爷不幸摔断了腿,只能回去了。
周大喂完骡子,亲自过来送行。
“放心吧,儿郎们的军票都在包里呢,丢不了。”秦里正拍了拍身下的包袱,说道。
打下沧州后,圣人遍赏全军,就连土团乡夫也一人一匹无棣丝布——作为北方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无棣县的丝织业被快速催生了起来,并有了本地特产,即无棣丝布,质量实属中上等。
这会钱帛都已运往后方,军士、乡勇、蕃兵可凭具名军票领取赏赐,见票即兑,信誉上佳,大伙早就习惯了。
“保重。”周大愁绪万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里正叹了口气,道:“过几天你等也要北上了吧?是不是去幽州?”
“是。圣驾一来,咱们就走。”周大说道。
“你是有福的。”秦里正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庆幸:“跟着圣人,安全许多,但也没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昨日军中传闻,拱辰军还要继续扩编,好多人跃跃欲试,想进去吃皇粮呢。不过都是汴人、郓人、兖人,你能不能进,看造化了。”
周大欲言又止,他对此其实不是很热衷。
“你的武艺,其实也不算差了,周黑豚教得好啊。”秦里正说道:“看造化了,真的看造化了。”
远方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即便风雪漫天,依然清晰可闻。
两人转头望去,却见一条灰色的长龙出现在了雪原之上,蜿蜒到了天边。
军情如火,雄师北上,昼夜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