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的运输成本?巴尔迪亚不敢想象。
更糟糕的是,树木的生长是有周期的。木料容易损毁,更易遭火灾,照这种消耗速度,早晚有一天,后人会找不到足够的修建皇宫的木料。更准确地说,后人找不到符合宫城“材分”规定的木料。
这怎么办?
他认为,完全可以通过更改设计,现场数学计算,有什么材料用什么,一样可以修建房屋。
作为支撑重量的立柱,不达到一定规格确实不行,可能会有安全隐患。但我可以通过设计减少它需要承受的重量啊。
君士坦丁堡、巴格达、布哈拉等地,贵族修建庄园、城堡,从来没有规定一定要用什么长度、宽度、厚度的材料。事实上如果你去看,经常能够找到长短不一的材料混合使用。
为了确保安全,贵族们都是聘请数学家现场进行大量的数学计算,边造边设计——大体设计是提前定下来的,但细节设计却未必。
简而言之,一种类似于提前规定了房屋造型、结构,然后用同样严格规定好的材料进行模块化拼接。
另外一种则是就地取材。如果材料达不到要求,设计师现场分析受力,进行数学计算,可能会重新更改设计。
前者的速度很快,材料充足并且运输到位的话,短时间内就能给你建完。
后者速度较慢,工期给你拖个几十年很正常,有的城堡甚至需要祖孙三代人来建设,才能最终完工。
“还有这里,为什么规定柱子要有一个、半个的侧脚?”巴尔迪亚翻过一页,问道。
侧脚,就是倾斜度的意思。一个侧脚,大概不到1%的样子,是营造方式中规定的,但未讲原因。
“律令就是律令。”有人说道。
这个回答显然有点敷衍了。
“非如此,榫卯搭建的屋宇容易倒塌。”这个回答就有点诚意了。
“为什么倒塌?”巴尔迪亚追问道。
无法回答。
“我从未接触过这种设计,但我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原因。”巴尔迪亚说道:“这其实是利用屋顶产生一种推力,稳定房屋结构。写这本书的人或许懂,因为他提出了这种设计,非常有效,但你为什么不懂?”
工匠无言以对。
老祖宗那会真懂这些吗?或许吧。
他其实知道侧脚的用处,毕竟是干了半辈子的老工匠了,经验丰富,但刚才没有争这个面子,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老祖宗规定倾斜一个侧脚,为什么是一个?半个行不行?两个呢?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头。
他从没做过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营造法式规定倾斜一个侧脚,他就严格这么做,一生从未逾越。
年少时好奇心充足,曾经问过师傅,但师傅答不上来,师傅也没细究过这个问题。一代又一代人,都是按照老祖宗的经验传承,这么走过来的。
有时候,会出现那么几个惊才绝艳之辈,然后由于机缘巧合,或者得到大人物赏识,地位较高,敢于深究这些细节,然后修改营造法式,但这种人似乎也只是浅尝辄止。
“最后,我再问一个问题。”巴尔迪亚合上营造法式,说道:“如果我将房顶改成拱形,你怎么挑选材分?”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个问题明显超纲了。因为营造法式中没写,书里的房屋外形都是规定好的,甚至罗列了几十、上百种不同功能的建筑,如亭台楼阁、桥梁高塔等,每一种都有对应的建造方法、挑选材料的规格。但如果建筑物的外形不在这上百种之内,他们就没把握了。
或许,只有将作监内有官身的寥寥数人才有那么几分把握了。他们一辈子浸淫此道,对营造法式的理解已经非常深刻,是有可能突破窠臼,别出心裁的,但也仅仅只是“可能”。至少在设计建造合欢殿的时候,他们退缩了。
“在前来洛阳的路上,我听到了一句话,‘万变不离其宗’。”巴尔迪亚最后说道:“你们掌握‘宗’了吗?不掌握宗,你就不会‘变’。我从未接触过你们的建筑样式,也从未设计过,但给我几个月的时间,了解一下,我完全可以设计出你们的传统宫殿,但你们却无法设计出我们的宫殿,因为我掌握了‘宗’,我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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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当年合欢殿的建造,已经让利用数学知识设计建筑的营建士群体,在地位上隐隐压过传统的大匠、工匠的话,让他们不是很舒服的话,那么这次国子监讲学,完全就是踢馆性质了,完全不给面子。
邵树德在宫中听闻之后,哈哈大笑。
所谓痛定思痛,就是要毫不留情地打痛他们,才有可能看到改变。
在他看来中国传统建筑家太好混日子了。
营造法式规定好了基准建筑物的结构、外形,甚至连不同部分所需的材料规格都给你规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