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什么父女相见的温情。

她清楚地记得眼前的男人到底做过什么！

若不是他不信任娘亲，娘亲又何必远走他乡？

如今，他想念娘亲，便疯狂寻找与娘亲相似的人作为替身。

那样又有何用！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慕容洵见楚泠不愿意理会自己，心中抑郁苦闷，再加上今日遭受刺激太多，不由得喉头腥甜，下意识地张了口，一口老血便喷了出来。

慕容琰连忙上前，伸手扶住了他。

纵使眼前的人千错万错，但他终归是他的父皇。

更何况，自己也受了别人的挑拨，以至于局面发展至此。

慕容洵垂眸看了他一眼，后又转眸看向了百里俟，神情无比严肃，“你到底是谁？”

虽然眼下受制于人，但他终究当了这么多年的帝王，周身依然存在着那种强劲的威压。

他不是傻子，在接受事实之后，也明白了不少东西。

眼前的这场政变绝对不是慕容琰一个人所能策划出来的，他虽然聪慧，却没有那样深的城府。

眼前的男人故意收养了他的女儿，还将其送来东虞和亲，又鼓动自己的儿子造反，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南诏吗？

不，那一双幽深的瞳孔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在告诉他，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百里俟看着他，唇角慢慢勾起了一抹冷笑，“你终于问我了。”

慕容洵心下一沉，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机关算尽，到底是为了什么？”

百里俟动了动唇，声音微凉，“陛下莫不是忘了，温家灭门惨案？”

慕容洵的呼吸一顿，睁大了双眸，满脸的惊诧，“你，你是……”

百里俟面色淡漠，不急不缓道，“温家三代名门忠将，却因手握兵权而遭受帝王猜测。恰逢温家被诬陷通敌卖国，陛下甚至没有调查，便直接卸了兵权，将他们贬为庶人。一道圣旨，全家下狱。为了永绝后患，陛下更是暗自派人屠了温家满门。只是让陛下失望了，温家还有一丝血脉尚存。”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事实上，这件事无论过了多久，都是他心中无法磨灭的痛楚。

若不是母亲以身相护，将他藏于密室，他又如何能够侥幸逃生？

彼时，他才七岁，却亲眼见到了和睦热闹的府中血流成河，亲人朋友尽数死去。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后来，父亲旧友，无极门掌门百里云飞闻讯匆匆而来，在密室中发现了他，将其收纳为徒，传授毕生所学。

苟活于世，他的唯一信念，便是复仇！

慕容洵怔了怔，而后便不由得皱眉道，“朕只是将温家贬为庶人，并未痛下杀手。当年听闻温家惨案，朕也十分痛心。”

百里俟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事已至此，陛下也无须这般惺惺作态，倒是令人作呕。”

“朕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一向不屑于撒谎。无论你信与不信，当年灭门之事确实并非朕所为。”

百里俟紧紧地盯着慕容洵，似乎要看穿这张虚伪的皮囊。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对方的神情认真，没有丝毫掺假。

难道是自己弄错了吗？

不，不可能，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找眼前的男人复仇！

他怎么可能会错！

即便不是慕容洵痛下杀手，他也间接害死了自己一家数百口！

他一点都不无辜！

正当他暗暗劝服自己的时候，一个轻颤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

“你，是子熠吗？”

百里俟的身子一僵，抬起眼眸，一向平静幽深的瞳孔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慌乱。

他回头看向楚泠，喉咙却仿佛被卡住似的，说不出任何否定的话语。

迟疑了半晌，他只能低低唤了一句，“泠儿……”

楚泠费力地扯了扯唇角，眸中满是痛意，“原来，我一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百里俟是他，温子熠也是他。

只有她，像个傻子一样，毫不自知。

若说之前，她还能骗骗自己，哪怕身世大白，亲人背叛，她也不是无处可去。

她可以告诉自己，最爱她的那个人还在宫门口等她。

但如今，她才明白，没有人爱她，她也不过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罢了。

楚泠凝视着他，沉默片刻，似是有些不死心，又忍不住再度问道，“你，是不是换了我的药？”

百里俟微微一怔，眼眸轻轻低垂下来，缓缓道了一句，“是。”

“难怪……”

难怪她的药效到现在都没有发作。

原来，她吃的压根就不是假死药！

毕竟，作为他的棋子，她又怎么能不发挥自己的作用便陷入沉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