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塌下的瓦片减弱了火势,但小火煨和大火烧,没有本质的区别。只会更疼,死得更慢。夜叉喂他益气丹,但他咬着牙关,不愿吃。脑袋里浮现的,尽是灭火之战的场景。他杀敌,他受挫,他颓废,他奋起,然后堕落,无止境的堕落。
这就是报应吧!
修缮论剑堂时,他说:我的半生都与剑为伍,议事堂不如叫论剑堂。现在,论剑堂压住了他的半身,行将成为他的坟墓。他知道,他完了,打惧怕白星寒开始,他就一只脚迈进了地府。嫉妒龚好义,使他另一只脚迈入了地府。
进了地府就要被火烧,要看着星星月亮朝脸上砸,却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他看向夜叉,霍然明白了,夜叉不就是鬼嘛。
火魔教灭了修罗刀,于是澹台瑶变成了鬼夜叉。这只鬼,可不就是他创造的?原来,当夜叉成为夜叉时,他就已经在地府里了。
“吃了它!”夜叉掰开左无双的嘴,塞进两枚益气丹。左无双无力反抗,只得吞下。可补充些许体力又能如何,无非多受些痛苦罢了。火烧着、砖瓦压着,伤痛持续抽离着他的体力。武侠世界不会断手断脚,否则,兴许他自断双腿,可以逃得一命。但残了的左无双、废了的武林盟主,还值得活吗?
既然要我多吃些苦痛,那就来吧。
“告诉我白星寒的下落,我就杀了你。”
左无双怔了一下,绽开发自内心的微笑,说:“谢谢。”
论剑堂塌了,令彷徨、分裂的弟子们暂时忘了纷争。他们像塌了半边的论剑堂,一半的心崩溃了,一半的心还挺立着,却没了依靠。茫然四顾,看向云、吴二位,不少人眼中流露出厌恶。看向姜白芷,这是个外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拔剑山庄垮了。没了主心骨,剩下些散沙,能做什么?
“喂,你们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灰头土脸的小乙,拨开碎瓦,用含光枪翘木头,可木头纹丝不动。
姜白芷从陈慧娟口中得知了大致经过,心里有了底,冲云、吴二人说:“两位,左盟主还在论剑堂里。”
早已蒙圈的二人恍然醒悟过来,刚才论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先把大师兄救出来。大师兄总有办法,把黑的说成白的。否则,他就白当武林盟主了。
弟子们也意动了,有名弟子站了出来说:“修缮论剑堂时,我在场,知道房子结构。”接着,十来人丢下长剑,走了上去。
“上面还压着根椽子,你能撬动檩条才怪!”第一个上来的弟子,制止了小乙的无脑行为。
又有弟子说:“下面火还没灭,先要灭火。”一帮人跑起来,有的去拉救火的水车,有的从大水缸里舀水。
救援队伍由十来人扩大为了近百人,还有没动的,是因为完全插不上手。连同小乙这个门外汉,也遭到了嫌弃。
他杵着短枪站到一边。姜白芷在他耳边,弹了个响指说:“干得不错。”
小乙一脸茫然,问:“人还没救出来呢。”
姜白芷指向带头忙碌的云载松说:“刚我还在想怎么让他们乖乖放咱们离开,结果你一句话就搞定了。厉害!”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都没把握在不受伤的情况下打败左无双,你很聪明。”姜白芷顿了顿,“但太鲁莽,武者不惜命,不等于不要命。你只有二十二级,左无双一拳下来你就是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尤其,你为砥砺武功而死,不值得。”
“我必须得变强。”
“如果你非要和修行者为敌,那就加入特人科吧。与强大的势力为敌,必须背靠更加强大的势力。但我认为,你和修行者没有死仇,没必要和他们纠缠。贾衮的事,我会帮你处理。”
小乙满以为他的小心思,揣在心里,别人看不见、摸不着,连老师都猜不透。可姜白芷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为什么要把修行者作为假想敌?原因很复杂,高尚的是要强、追求武道巅峰,中庸的是不忿、看不惯颐指气使,深藏的是恐惧、害怕、嫉妒等等。最本质的,他想不太明白,也不愿去多想,大抵是一种压抑,不得自由的压抑。
或许,这就是不如意的状态。如意诀的宿命似的对立面。
“话说……你真不会算命?”
“哈哈,不瞒你。我的道心是天相。相由心生的相。为了迎合道心,我必须,也喜欢观察人的言谈举止。虽然我算不出你的小秘密,但看得出。”
“你就是这么看出无双不是无双的?”
“没错,方法有些复杂,得空了慢慢说给你听。”他压低了声音,“咱们得准备开溜了。”
小乙左右看了看说:“小白哪里去了?”抓着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老贾。”
正踅摸着,小乙听到了吵闹声:“快走!别捣乱”“你踩我脚了”“下来,不要站到上面”……以及哈哈的傻笑声。没一会儿,白云裳被连推带赶地撵出人群,看到小乙又哈哈笑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