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水流裹挟着姜白芷等人,在崎岖起伏的水道里奔腾。他们时而撞上青石,下身朝上,像车轮一样翻滚;时而冲下悬崖,上身栽下,好似从坡上溜下的滑板。他们都像是水流的玩物,被绑上魔线,东摇西晃,上游下荡。
姜白芷无数次想睁开眼,但都是徒劳。想挣脱水流?笑话!逝者如斯,一如没有人能脱逃时光的脚步。
水流冲出洞窟,如半开的扇面泼进了溪流里,然后被旧河床汇集到一起,成了浑黄的河。河水卷起泥沙、碎草、树枝,以及鱼虾和人,顺山势奔腾向下。一直流到山坳,才趋于平缓。
几个浮沉,姜白芷爬上水岸。歇了一阵,他打眼扫过四周。看到白云裳拖着卢松年在下游上岸。却不见小乙和贾衮。
白云裳望向上游的姜白芷喊道:“我没能拉住贾衮,他朝下游去了。你看到小乙了吗?他不会游泳。”
姜白芷痛苦地闭上了眼。在水浪袭来的一刻,他抓住过小乙的手指,却眼睁睁看他被水流卷走。他仿佛记得,水流形成了旋涡,将小乙拽进了深渊。回想起来,居然越来越具体,越来越真实。小乙就卡在旋涡的中央,捂住了口鼻,闭住了眼,好似乘上了滑梯,出溜就下去了。与此同时,横向的水流冲走了姜白芷。
他多希望错综复杂的流水使他晕头转向,分辨错了方向。不幸的是,旋涡哪有倒卷的。
“他......”姜白芷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你没见到他?那就是冲到下游了,得快去找他。”白云裳转身向下游跑,忽然想到卢松年,又冲他嘱咐道,“卢叔叔,等好些了到下游来找我。”
灌了一肚子水的卢松年,脑袋有些晕乎,但心思清楚,便说:“不必去啦,我亲眼看到他被潭底的旋涡卷了进去,肯定上不来了。”
“你说什么?”白云裳瞪大了眼。
“我也看到了。”姜白芷来到白云裳身边,问卢松年:“潭底有什么?你下去过,对吗?”
看到白云裳饱含期待的目光,卢松年淡然说:“我曾穿着自制潜水服下去过。你猜怎么着?下潜不到一半,水压把我肺里的空气都挤空了。我都不敢相信,我能活着进入潭底。除非有奇迹发生,那小子死定了。”他擅长打破幻想,并称之为理性。
“不,小乙一向能够逢凶化吉。”
“姜白芷,我还以为你是聪明人,没想到也和那些蠢人一样好一厢情愿。”
“那咱们不妨打个赌。我认为小乙不仅没事,而且会马上来到我们面前。”
“赌就赌!我需要一个打杂的助手,你聪明又能打,凑合能用。”
白云裳说:“卢叔叔,姜先生只能再停留十天。”
“哼,怕死就别赌啊。”
“无妨。”姜白芷对白云裳说,“小乙以区区二十二级的实力,敢和武林盟主以及头狼对阵,并且获胜,是一般人吗?”又对卢松年说:“我若赢了,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一定是你能够解答的问题。”
卢松年的眼珠转了转说:“好!谅你也赢不了。”
姜白芷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那多谢了,稍等我会向你提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证据证明我输了嘛!跟我玩儿量子不可测这套可不管用!”
卢松年还要再说下去,就听背后传来贾衮的埋怨声:“看到了,就来搭把手啊!愣着做什么?”卢松年和白云裳扭头看去,只见贾衮架着小乙走来。
“你早看到了?”白云裳和卢松年同时说出了这句话,不同的是前者惊喜,后者惊怒。“你耍我!”
“如果我告诉你,即便没有看到小乙,我也坚信他会活着回来呢?放宽心,卢先生,我不会提过分的问题的。”
说着,姜白芷紧跟白云裳,朝下游跑去。
“他像是从河底钻出来的,不知不觉就出现在了我的前面。接着,水浪就把我们卷上了岸。”贾衮把衣服拧得半干,抖了抖套回身上。
小乙平躺在地,双眼紧闭,面白如纸,呼吸浅慢。姜白芷手指搭上小乙的脉搏,感知了片刻说:“他没事。”
“可是他为什么醒不过来?”白云裳问。
姜白芷看向卢松年:“恐怕小乙确实到了潭底。不过,他不会有事的,是吧?卢先生。”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卢松年撇嘴。
“至少打赌是我赢了,不是吗?”
卢松年仍撇着嘴,就仿佛耍赖皮的孩子。姜白芷指向树林:“趁着小乙没有醒,咱们去里面说吧。不会花很多时间的。”
“有什么问题不能在这里问?”说完,卢松年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好吧,少爷,如果我死了,一定是他杀的。”
姜白芷摇头苦笑:“卢先生,我是公务人员,不会知法犯法。”
“那谁知道去......”卢松年背手走在前面,像慨然赴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