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不敢置信地盯着血红的手掌,只记录击打点数的武侠世界为什么会流血?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凄惨的伤痕?
数字矩阵,也懂得渲染悲惨吗?
该死!小乙一边躲避二鹏的攻击,一边呼唤他的名字:“二鹏……我是小乙啊……”他已不敢再触碰二鹏的身体,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因疯狂而耗尽最后一丝体力。
“愣着做什么?制止他!”
养蜂人从他身旁冲过,手持藏剑,拍向二鹏的脖颈。
“可是他会受伤……”小乙无力地抬起手臂,却没做任何阻拦。他知道,养蜂人是对的,自己是在妇人之仁。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够用更温柔的方式对待朋友。
一击过后,二鹏歪倒在地上。血液从迸裂的伤口里,汩汩流了出来,很快就把黑土地染得颜色更深。
听着二鹏沙哑的呻吟声,小乙的心仿佛在跟着滴血。他彷徨地问养蜂人:“该怎么救他?”
养蜂人低头看着二鹏,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还活着,全凭着怒火。”
“我还是谁都没救到。”小乙强忍着泪水,把眼睛憋得酸疼。
养蜂人沉默地垂着头,蓦地目光一扫,转身看向跟来的沈柏青,冷冷地说:“你们要杀二鹏?”
沈柏青拱手说:“手下败将,按理说不该提非分的要求。可为了鹏程寨的安危,以及被害的十九名弟兄,请二位让开吧。”
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惧怕二人起了杀心,便用商量地语气补充道:“况且,他已经快死了,不如让我给他一个痛快。”
“你们休想动二鹏。”小乙瞪圆了眼睛。
“唉。”沈柏青长叹一口气,转头向弟兄们询问,“不如任由他自生自灭吧。”
刚奔跑逃命的民兵,一改狼狈的模样,眼睛鼻孔朝天,脸泛凶相地说:“团总,你是说这么就算了?我兄弟的命怎么办!”
“那二鹏妈妈的命呢!”小乙说。
“我管他妈的命!”
小乙眼睛都要瞪出血了。他记得这人,长桌宴时他头顶着酒坛,载歌载舞地逐桌倒酒,出尽了风头。当时,他的笑脸灿烂如骄阳,如今再看,就好像吠日的狗头。小乙不敢置信,一朝得势的人真会翻脸堪比翻书。
不,从天而降的财富力量才会冲昏人的头脑。从艰难中蹚出的成果,会令人保持谦逊。
小乙没有以偏概全地对人性下达定论,而是折中地选择相信人性会因人而异。于是,再看变形的民兵,也多了许多淡然。
如佛拈花,花独自开。恍然顿悟之后,小乙欣喜地发现,残意又完整了一分。
沈柏青注意到小乙神情变化,不由觉得稀奇。明明刚才还是个冲动的少年,怎么忽然变得老成恬然了?
狗头民兵见没有激怒小乙,感觉就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浑身都不是滋味,就对团总说:“团总,你说句话。若你不主持这件事,那我阿旺可就脱离民兵团,召集兄弟动手了!”
与他经历相似的民兵们都附和起来,也有看戏不嫌事大的吆喝:“大鹏都没了,留民兵团做什么,干脆散伙,咱们都去当游侠儿,闯荡江湖!以咱们的等级,到哪个门派都是客卿长老。”
沈柏青叹息道:“小乙兄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只是一叶孤舟罢了。我现在实没有脸面,再和你们动手。不如这样,你们让出大鹏,我请他们放二鹏自生自灭如何?”
“怕不是你早算计好了吧。”小乙恬静的脸上又浮出讥笑,让他这样闲不住的人,一朝悟道成了老僧一点都不现实。
沈柏青苦笑摇头。身后的民兵们叫嚣得愈发厉害,阿勇对他低声说:“都是北寨的人。”他的表情又苦涩了三分,果然是北寨先出问题了。
南寨的人常与他一起直撄狼群的肆虐,对他十分敬重。而北寨的人往往担负后勤的重任,看起来相对安全,实际上做的都是扳着手指头过活的工作。既要为筹集粮食、祭品而逐户索要,又要负责发放民兵粮食、祭祀大鹏。
筹粮食要挨住户的骂,发粮食要受民兵白眼,是两头不讨好的差事。尤其,负责祭祀大鹏时的胆战心惊,把他们的精神一直压抑在最低点。一旦有了松弛的迹象,他们的精神都会剧烈反弹。
他们就是一帮怨气大于义气,又渴望放纵和自由的人。由他们开始,抗拒命令和管理,并没什么好惊讶的。对他们而言,沈柏青就是鸟尽弓藏的弓、兔死狗烹的狗。何况他曾有“污点”,这令他们彻底放下了背叛沈柏青的思想包袱。
他对养蜂人说:“如你所见,我的命令一旦不如他们的意,他们就要哗变了。”
如果是正规军,大可以拉出来始作俑者,用军法来惩处。但他们只是自发的民兵。
无数双凶狠的眼睛看向小乙,其中不乏刚才被他武力恫吓住的民兵。他们好像拉来帮手的恶犬,随时都可能反扑吓跑他们的人类。
尽管小乙还在怀疑是否仍是沈柏青在演戏,但心里已经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