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停歇,继续往东,咬住白甲兵!”
鸳鸯阵继续往东前进,追击那些零星溃逃的白甲兵,很快抵达开原东门。
站在东门街口,刘招孙已能清晰看见,刚才攻击己方的那些正白旗巴牙剌,正在有序往护城河东岸撤退,后金炮手忙着指挥包衣将拆卸下来的弗朗机炮运到对岸。
对岸,黑压压的正白旗甲兵,已经列阵完毕,做好了迎战明军的准备。
刘招孙皱紧眉头,他怀疑这是黄台吉设下的诡计,引诱自己出城追击,然后四面合围。
“大人,要不要过河追击?多杀正白旗一些人马,给贺总兵报仇!”
年轻气盛的李昱辰走到参将大人身前,挥手指向正在撤退的巴牙剌,眼中露出深刻的恨意。
这位年轻的辽镇夜不收,平日便对贺总兵颇为敬重,而贺总兵就是被眼前这支巴牙剌杀死。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李昱辰满腔怒火,恨不能立即冲过去报仇。
刘招孙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淡淡道:
“不必了,奴贼已有准备,现在冲过去讨不到便宜的。”
刘招孙心里很清楚,他麾下这支仓促建成的战兵还存在很多问题。
在城市巷战中,他们可以结成鸳鸯阵对抗小规模的敌兵,在野外堂堂阵战,这点人马还不是五六千正白旗重步兵的对手。
正白旗退而不乱,若是现在率兵冲出去,只会给黄台吉送军功,让这位贝勒爷更早谋得后金大权。
刘招孙左思右想的时候,一名家丁从南边飞马来报,对着东门喊叫。
“大人!西、南两门的鞑子退了!鞑子退了!”
周围战兵闻言,顿时欢呼起来,阵地上响起一片万胜之声。
“不会吧?西南两门不是快要攻进去了吗?”
刘招孙心里暗暗思忖,此时正白旗人马已全部退回东岸,他在一队战兵护卫下登上东门城楼。
城头一片狼藉,地上落下一门来不及拖走的弗朗机炮,旁边倒着几具后金炮手的尸体。
刘招孙跨过鞑子尸体,跳到弗朗机炮架上,朝开原城四门远眺。
视野所见,围攻西、南两门的正红旗、正蓝旗人马正徐徐撤退。
“鞑子果然撤兵了。”
黑压压的后金兵像密集的蚁群,包衣和真夷的身影遍布护城河两岸,很多人手里扛着在城门附近抢劫的财物,队伍连绵不绝。
他们撤退的方式与正白旗完全一样,都是包衣、真夷在前,白甲兵殿后。
城门前都堆满了明军尸体,城中明军也已是强弩之末,只派出哨骑远远跟随,不敢出城追击。
城中一些房屋燃烧着,间或有百姓惨叫声在空中飘荡,提醒人们战争还在继续。
北门隐约传来火铳火炮声,镶蓝旗还在和新军战斗,不死不休的战斗。
“开原守住了,开原守住了!”
大股大股建奴向东北方向撤退,镶蓝旗这支孤军,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
开原守住了。
刘招孙喃喃自语,感觉一下子用完了下辈子的力气,双腿一软,瘫坐在弗朗机炮边,抬头呆呆的望向众人。
两名把总上前扶起参将大人,旁边有些辽兵低声抽泣,辽人出身的李昱辰语带哽咽道:
“大人,开原终于守住了,没有您,不知多少辽人将死于建奴之手,不知多少辽人将被抓去做包衣!”
刘招孙没有说话,他缓缓走到垛口前面。
两千多来自大明各地的战兵,用山呼海啸的万胜之声,发泄他们奋战多日的激动心情。
地上倒满了明金双方的士兵尸体,破碎的铠甲和残缺的兵刃混在一起,空气中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道,乌鸦出现在活人与死人的交界之处,大口吞噬着腐肉尸体。
刘招孙心脏剧烈跳动着,这就是战场!
幸存的人们望着彼此,望着一张张沾满血迹的脸,很多人精疲力竭,很多人遍体鳞伤,所有人只是傻傻笑着。
刘招孙立在城头,朝城下挥手示意,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连同尚在北门血战的川兵,这支由蓟镇、辽镇、浙兵、宣大等部仓促拼凑的军队,这些天为守卫开原,付出了极惨重代价,超过一半人战死,负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炮灰军队,在刘招孙的组织下,经历数场血战,终于守住开原,守住这座辽东重镇,更守住了辽东汉人最后的防线。
在辽东,不是所有汉人都想做包衣!
这就是刘招孙战斗的意义。
这里,是刘招孙皇图霸业的起点,也是刘招孙抵御蛮族的前线。
刘招孙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能战者,随我杀回北门,杀阿敏!灭镶蓝旗!”
说罢,刘招孙翻身上马,挥刀向北。
在他身后,越来越多明军战兵,汇成红色浪潮,向开原北门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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