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铁了心跟在身边的,只有三百人不到。
“你就是杜度?”
刘招孙望着眼前身材瘦弱的孩子,想象着他挥舞比自己还长的长刀,爬上城头砍杀毛文龙的画面。
“主子,不,刘大人,饶奴才一命,镶白旗没屠城,更没胡乱杀人,都是大汗逼奴才打仗的······”
刘招孙望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解释的杜度,挥手打断。
“打仗各为其主,你有没有屠杀辽人,本官自有决断,不必多言。若想保住性命,便将后脑勺辫子剪去,以后别再称奴才主子。本官告诫你们一句,若有异心,佟养性就是下场!”
“当然,你们也可以回赫图阿拉,本官不会阻挡。”
这位小贝勒大概率是回不了老家了。
以黄台吉的性格,等他牢固掌握权力,绝不会放过这个临阵倒戈连累大军惨败的小侄子。
杜度听了这话,眼中闪光,再次跪倒,口中谢道:
“奴·····小人以后好好给刘总兵做事,不回赫图阿拉了!”
刘招孙淡淡一笑,示意杜度先行退下。
留下的真夷甲兵都没有家眷在赫图阿拉,没什么后顾之忧。
叶赫人屠城时,镶白旗正在东门和毛文龙血战,没有参与屠城。
刘招孙计划将这些建州女真带回开原,分开安排在矿场,让他们工作一段时间。
表现优异的镶白旗真夷,可以允许他们加入屯堡,给其分地。
这些投降的建奴,可以作为刘总兵以夏变夷的样板,未来必将感化更多的外番,也可兵不血刃解决很多问题。
辽东,应该是多民族的辽东。
康应乾看刘招孙越来越顺眼,既然半年能够平辽,三年问鼎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自己当初及时投靠,可谓明智之举。
当日,又有盖州、金州两支辽镇兵马陆续赶到,与开原兵浙兵隔河对峙。
嚷嚷着要进城协助开原军杀鞑子。
刘招孙远远打量了各地辽镇兵马,料定他们没有胆量渡河开战,便让邓长雄领一千战兵在南岸继续对峙。
成千上万只乌鸦如黑云笼罩,覆盖浑河两岸。
和赶来抢功的辽镇军头一样,这些飞禽也在抓紧时间吞噬尸体。
尽管大家疲惫不堪,安葬战死的同袍却是刻不容缓。
在接下来的两日,刘招孙率活着的战兵掩埋尸体,一千多个辽民也自发出城帮忙。
万历四十七年十月二十。
沈阳城东,七星山山麓。
满身污泥的刘招孙挥舞铲镐,在黑土地上拼命挖掘。
浑河血战中战死的一万八千多明军英灵都将在此长眠。
时间仓促,人手不够,他们无力准备上万副棺材。
战死的士兵,只能用席子或铠甲裹住尸体,埋入坟丘。
马革裹尸真幸事。
熊经略被建奴斩杀后,尸骨无存。
刘招孙手捧熊廷弼生前佩戴的铠甲和尚方宝剑,低声吟唱挽歌,一步步走向墓地。
“奈何桥,奈何桥,七寸宽万丈高;
大风吹来摇摇的摆,小风吹来摆摇摇;
有福之人桥上过,无福之人摔下桥。”
两个卫兵扛着一丈四尺的黑底黑字招魂幡跟在刘总兵后面,后面跟着两个卫兵抛洒纸钱。
山麓茅草屋边,靠着两杆招魂幡,刘招孙踩着梯子爬到屋顶。
他从康应乾手里借过一件沾满血污的鸳鸯战袄。
鸳鸯袄的主人,此刻正静静躺在七星山山麓的某处墓穴中。
刘招孙面朝北方,挥舞鸳鸯袄,疾声高呼:
“白杆兵!白杆兵!白杆兵!归去来兮!”
“戚家军!戚家军!戚家军!归去来兮!”
“开原军!开原军!开原军!归去来兮!”
“辽镇兵!辽镇兵!辽镇兵!归去来兮!”
招魂之声渐渐传远。
天净风干,浑河无言。
刘招孙站在屋顶上,举目远眺,仿佛看见,浑河两岸,无数魂灵挣脱苦难深重的大地,如蒲公英般向天空飞升。
在千千万万个战死明军的魂灵中,他看见了毛文龙,看见了李昱辰,也看见了彭勇。
最后,他看到了土坡上舞动的金虞姬。
“归去来兮!”
三千军民跟着宣武将军高呼,招魂之声震动天地。
招魂完毕,活着的战兵又痛哭了一场。
最后,活人开始掩埋死人。
刘招孙踩着梯子从屋顶爬下。
康应乾接过鸳鸯袄,把它盖回到主人身上,刘招孙扬起铁锹,挥洒黑土,亲手为这名第一个冲过浮桥的长牌手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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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队辽镇家丁过河后便很快退回北岸。
他们将南岸情况告诉正在焦急等待的辽镇老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