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压住怒火,上下打量这少年一番。
棉甲一看就是从死去的后金兵身上拔下来的。
天气寒冷,辽民从城内尸体上扒拉铠甲衣物,开原军也管不了,裴大虎早已见怪不怪。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身材格外高大,和裴大虎差不多高。
他剑眉星目,桀骜之下又有些愤懑和不甘。
裴大虎不由多看这人两眼,很快发现他肩上有一处箭伤。
“鞑子射的?”
“一个刀疤脸包衣,我六个伴当,都死了。”
裴大虎神色微变。
那日浑河血战,他和刘大人在南岸,亲眼目睹一群游侠儿挡住正白旗大军,挡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裴大虎凑到少年身前。
“你叫什么名字?”
“吴霄。”
裴大虎脸上的淡漠神情完全消失,对少年拱拱手。
“某是刘总兵麾下中军卫队裴大虎,我们队长还在养伤,队中事务由我负责,你可以叫我老裴。”
裴大虎指了指眼前一群沈阳打行和辽镇兵士,对吴霄继续道:
“浑河血战,我们六十兄弟只剩十五人,刘总兵在沈阳招五个人,今日这是最后一个名额。”
“你若能打得过他们,就可以留下!”
周围打行和辽兵听了这话,纷纷抬头朝吴霄望来,各人眼中皆是凶残桀骜之色,前面几人已将拳头攥紧。
吴霄眼前浮现起三原七侠被曹忠清屠戮的画面。
密集的重箭射向浮桥,箭雨从吴霄身边掠过,他很快被射中落水。
忍着痛疼潜游到浑河南岸。
毛文龙率辽兵正与正白旗血战,吴霄藏在桥底,从一具尸体上摸出火药,包扎了伤口。
他躲在荒草丛中整整一个下午,最后亲眼目睹了刘招孙击溃两黄旗的壮观场面。
“裴大哥,比试什么?”
“比试拳脚功夫,连胜三人即可。”
一脸凶相的裴大虎认真看向吴霄,盯着他的箭伤,犹豫片刻,补充道:
“近战格杀胜出者,要测试射箭和骑马,最后由刘总兵亲自接见。”
“点到为止,不要闹出人命。”
吴霄将绑腿扎紧,一个辽兵朝他冲来。
吴霄回头对裴大虎一笑,桀骜不驯道:
“那刀疤包衣是我执念,我只杀他!”
仅仅一个照面,气势汹汹的辽兵便被吴霄打倒在地。
一个身材魁梧的青皮打行推开前面人群,啐了口唾沫,大吼一声,箭步冲上前来,抡拳砸向吴霄受伤的肩膀。
裴大虎望着少年搏杀的背影,大声喊道:
“喂,小兄弟,好好打,那包衣还活着,你若赢了,我便给大人说,让你手刃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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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后金汗被你斩杀了,奴家大仇得报,心里压着的那块巨石也消散了,真好。”
醒来的第三天,重伤痊愈的金虞姬终于下了床榻,刘招孙搀扶她缓慢走出大帐。
夕阳泼洒在浑河上,澄澈的河水被染成了金色。
“消散了便好,那石头是执念。”
刘招孙喃喃自语,他声音很小,金虞姬没有听到。
金虞姬身子还很虚弱,刘招孙把一条厚实的貂皮裹在她身上。
他望着夕阳下金色的河岸,想那杭州八景之一的雷峰夕照,大约也是这模样。
金虞姬心有灵犀。
“官人,雷峰塔最后倒了吗?”
刘招孙沉思片刻,回道:
“倒了。”
“白娘子最后和许宣在一起了。可惜她从此没了执念,也不能成仙。”
金虞姬望向刘招孙,暖暖笑道:
“官人,奴家不要成仙,也不要执念,只要和你好好在一起。”
刘招孙会心一笑,将金虞姬搂入怀中,感觉心脏砰砰乱跳。
金虞姬,你的执念消除了,可是我的呢?
一脸阴鸷的裴大虎走到两人近前,压低声音道:
“大人,京师那帮人来了,带了好多标兵,正在南门瓮城,袁经略见到康监军就发火。说咱们杀戮过重,不该杀那么多蒙古人·······”
刘招孙怒火中烧,将儿女情长暂时放下,抬头望向南门,开始迎接新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