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不欢而散,刘总兵千两银子的见面礼就这样打了水漂。
从七星楼出来,袁经略麾下标兵营的把总们,望向开原军的眼神明显有了杀气。
刘招孙率众人回到北门瓮城。
他一个人忿忿进了大帐。
裴大虎、康应乾、秦建勋、邓长雄、王二虎等人都在外面等候。
垂帘后面,金虞姬还在小憩。
刘招孙来到书案前,抓起本王阳明文集,随手翻了几页。
“臣自正德十四年江西事平之后,身罹馋构,危疑汹汹,不保朝夕,幸遇圣上龙飞,天开日朗,鉴臣蝼蚁之忠·····”(1)
他将书放下,良久不语。
难道以后自己也要像王阳明这般卑躬屈膝给皇帝写奏章避嫌吗?
即便卑躬屈膝,自己最后的结局又会比戚继光好多少呢?
经历此事,他才深刻感受到武将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安全感。
想起浑河血战的惨烈悲壮,想起浮桥上前赴后继的战兵,想起被奴酋碎尸的熊廷弼。
他铺开张宣纸,奋力写下个“反”字。
冷静下来,他又将反字划掉。
最后,他把毛笔恨恨扔在案头,起身来回踱步,仔细梳理整个事情的脉络。
熊廷弼身为楚党,经略辽东只有短短半年,只因阻碍各方对辽饷的利益分配,就遭到东林和辽镇的疯狂攻击。
如今,熊廷弼死了,自己就成了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浑河血战后,开原收获的战果,又让这些禽兽眼红,虎豹豺狼立即一拥而上。
十万两抚恤银只是个试探,若自己真的让步,他们便要继续紧逼。
乔一琦在辽北圈占的田地、商铺,最后都要吐出来。
开原也将不保。
最后,自己麾下这支残兵,很有可能会重蹈当年蓟州戚家军的悲剧。
他和辽镇、蓟镇关系都不好,想除掉自己的人应该不少。
如果有机会灭掉开原军,现在应该就是最好的机会。
刘招孙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场巨大的危机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金虞姬悄悄起来,来到刘招孙身后,身子靠着他。
“箭伤都好了?”
刘招孙收起杀心,回头望向金虞姬,暖暖的笑。
金虞姬只穿条鲜红生绢裙,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
她重伤初愈,走路娇喘微微,更惹人怜爱。
“官人,这次真的好了,明日便可护卫你了,不信你看。”
说着就要掀开红纱主腰内衣,刘招孙赶紧挡住,手指轻触过她肩上伤痕:
“还痛吗?”
金虞姬摇摇头,呼吸变得急促,明眸皓齿紧贴上来,刘招孙感觉到她心跳加快,身子微微发热。
他被撩拨的心动神摇,正要伸向薄薄红绢裙,忽然瞥见那道箭伤。
想起康应乾他们还在帐外等候,便在她脸颊捏了捏,嘿然笑道:
“瘦的都不成人样了,再休养几日,多吃些肉食,痊愈了再说。”
金虞姬眉头微蹙,推开刘招孙,赌气走了。
等她背影消失在垂帘后面,刘招孙微微一笑:
“以后,就让我来守护你吧!”
帐外传来伤兵低沉的呻吟声,浑河战事结束一个多月,每天还有伤兵死去。
刘招孙尽力给他们医治,可是,眼下他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袁应泰手中应该有不少对他不利的证据。
穿越到这个世界,他竭尽全力,想要给所有人希望。
连死人,他都没有落下,无数次耗尽心神,只为死人招魂。
可是现在,自己浴血拼杀得来的立锥之地,别人都不想给他留下。
开原平乱时,他能掌控全局,用所谓大道招揽人心,用大道坚持他淳朴真挚的执念。
可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东林党和辽镇的刀锋架在了他脖子上,不止要钱,还要他的命。
他还能往哪里退呢?
他的大道还能保护所有人吗?
他死之后,谁能保护她?
刘招孙想了很久。
忽然,他扯掉那张涂抹成黑团的宣纸,在案头重新铺开一张,挥笔写下一字。
杀!
他招来卫兵,命令道:
“让他们都进来。”
一众部下很快走进大帐。
刘招孙将杀字遮住,抬头望向众人。
康应乾怒不可遏道:
“这姓袁的也太黑了,动动嘴皮子就贪掉咱们十万两银子!还要讹诈八十万两,老夫为官三十载,头一回见到这般不要脸的!”
康监军那日被骂,这几天撒银子,陪吃赔笑,今天又被一番羞辱,早已怒不可遏。
“袁应泰是什么狗东西!若非熊经略提拔,这会儿还在武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