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凑上前压低声音道:“陛下,奴婢刚去麟趾宫请两位太后来永福宫,好说歹说,说了小半个时辰,才把人请过来。”
刘招孙微微一愣,没想到慈圣太后对自己竟如此排斥,算起来他已经一年多没和金虞姬好好说说话了。
权力的争斗,时势的变迁,让这对从前相濡以沫的夫妻,变得渐渐像是陌生人了。
“先下去,在殿外候着,没朕的命令,不得进来。”
东方祝连忙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宫中,只剩下武定皇帝和两位太后。
杨青儿伸手便要去搀扶金虞姬,被慈圣太后一把甩开。
淡黄色的鲸油灯灯火下,映照出两个美人不同的神采。
杨青儿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一颦一笑,仍是秀美无伦一旁站着的金虞姬面无表情,华丽的妆容下是纷纷扰扰的悲伤,亮眸清澈如水,武定皇帝一眼便能轻易从她眼中捕捉到忧伤的气息。
杨青儿上前正欲行礼,刘招孙连忙止住,让两人在太师椅旁坐定。
三人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太上皇先打破尴尬。
“辽东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下月朕将发兵入关,平定天下,太后可否愿同行?”
金虞姬面若冰霜,一言不发。
杨青儿轻咳一声,询问太上皇大军粮草调度问题,是否已经准备妥帖。
“都已准备好了,渤海被朕控制,运粮便利,不足的粮草,便就粮于敌,关内的土豪劣绅,可比辽东要多多了。”
穿越者在说起就粮于敌时,语气平静的像在罗列他晚膳的菜单。
杨青儿从武定元年秋天便开始跟随太上皇,从临清到,再从济南回到辽东,杨青儿对刘招孙所为,多多少少有一些理解。
“大军开拔之日,朕会赦免一批沈阳官吏,给他们官复原职。”
见金虞姬还是一言不发,刘招孙忐忑不安道:
“朕知你在沈阳过得艰难,朕知你这些时日,一个人受了委屈”
他边说边上前要搂住慈圣太后,金虞姬身子往后一闪,轻轻躲开,面无表情道:
“一年多不见,陛下身边多了这么多美人相伴,也不缺臣妾一人沈阳城中官吏,能叫得上名字的,都有被蓑衣卫抓了大半的,关在诏狱中严刑拷打,连康应乾乔一琦他们都不能幸免,臣妾还是离陛下远一点,免得也被当成叛逆,死的不明不白。”
杨青儿正要开口替太上皇说话,刘招孙扬起手臂,阻止了她。
“太后所言甚是,朕这一年多来,屠戮官吏士绅不下万人,严刑峻法,动辄杀戮,宁可错杀千人,不使一人漏网,朕杀伐之盛,可说是千万第一暴君。”
金虞姬抬头望武定皇帝一眼,看到他脸颊上残留的两道刀疤,在来的路上,她听杨青儿说过,那是夫君在临清作战时留下的伤痕。
“今明两年,朕将收复朝鲜,统一南明,三年之后,对安南发兵,之后是倭国,这次的征服,将是真正的占领,而非像从前那样,蜻蜓点水,给下各种后患。”
趁着金虞姬分神之际,刘招孙轻轻搂住慈圣太后,手法仍旧是那样的娴熟单纯。
“以后大齐的疆域,将空前辽阔,凡日光所照,皆为大齐国土。朕的帝国,将远远超越蒙古人,超越黄金家族,管理大国,自然不是区区一开原可比,以往的思路要变,首先,任何时候,帝国只能有一个皇帝,一个中心,那就是朕,否则,便将生灵涂炭。”
刘招孙轻轻放开金虞姬,她却没有离开,只是听夫君继续说下去。
“康应乾也好,乔一琦也罢,这些人的存在,不能威胁到皇权,否则,就会出乱子,就会死更多的人,就像去年在京师那样。”
自从王恭厂大爆炸后,穿越者难得一见像现在这样的激动,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代,努力要在恋人面前表现自己那样。
金虞姬听到这里,像是如梦初醒,打断道:
“康监军乔监军一心为大齐,辽东将官与奴贼血战,死难者数以万计,沈阳军民何曾有负大齐皇帝,皇帝又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动辄屠戮,连康监军这样的老臣都不放过,这就是你所谓的大道吗?”
“夫君,你还记得你的初心吗?你还记得,当年在浑河河畔,在那颗大松树下,你说过的话。”
“我记得,”
刘招孙说罢便沉默不语,短短八年时间,他已从那个爱惜羽毛、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热血少年,蜕变成杀人屠城十恶不赦的千古暴君,至少很多人都是这样看待他的。
“朕不得已而为之,对康应乾他们也是一样。”
穿越者还是要为自己解释,虽然这解释在金虞姬听起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不得已?不得已就要杀康监军吗?他年近七旬,这次在沈阳坚守八月,力挽狂澜,如今淡薄名利,早已不是从前你认识的那个人了,为坚守城池,他连独子康光绪都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