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太初三年1631,朝鲜使臣郑斗源奉国王之命出使北虏朝鲜对齐国的称呼,临行前李倧给郑斗源划定的谈判底线是,赔偿岁币,向北虏称臣,以求消弭兵戈。
郑斗源对此次出使北虏,本不抱任何希望,只当是去成全君臣大义。
临行之际他与家人一一告别,让妻妾整理好自己穿过的衣冠,等死在敌国后,好方便家人给自己建衣冠冢。在郑斗源之前,已经有两拨朝鲜使臣被齐人杀害。
郑斗源和他的同伴们抱着必死之心抵达宁边,做好了被齐国皇帝杀头的准备,然而接下来事情发展却出乎他们预料。
齐国实际掌权的是太上皇刘招孙,此人身形高大魁梧,性情暴虐无常,太上皇根本没有听朝鲜使臣说出议和条件,便下令将郑斗源他们遣送回去。
“恳请陛下立即罢兵,还两国秦晋之好,不令我小国百姓生灵涂炭!”
被一名叫裴大虎的武人叉出去时,朝鲜使臣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然而回应郑斗源的却是一句句冷嘲热讽。
“你们也知秦晋之好?你们也知慈圣太后是朝鲜人?当初李舜义率兵抢掠辽东时,你们怎么不提和大齐的秦晋之好?”
坐在上首位置的太上皇,头也不抬,像挥舞苍蝇似得驱赶郑斗源等人。
“走吧,朕念你是个忠君爱国之人,今日且不杀你,带上你的同伴,离开宁边。”
“太上皇陛下,臣有句话不得不说,我朝鲜侍奉大国,就像儿女侍奉父母,一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偶有些不孝,也是我们力不从心,并非故意为之,当年围攻沉阳,乃是被建奴首领杜度胁迫所为,出兵攻打辽东,更是身不由已·····”
郑斗源还要说下去,那个叫裴大虎的武夫上前一个耳光扇在他脑门上,打得郑斗源眼冒金星,接着就被一群卫兵拖了出去。
当日,郑斗源和他的同伴,一共八人,被裴大虎礼送出城,大概是太上皇良心有愧,临行时还赠送给使臣马匹和食物,好让他们活着返回汉城。
前面说过,郑斗源是朝鲜国屈指可数的忠臣,他身上秉承着半岛居民常见的固执和坚韧,眼见得与大齐的和谈已经失败,不过他却没有忘记自己身上所肩负的使命。
在出城的路上,郑斗源暗中命令使团放慢马速,仔细观察宁边城中的齐军,观察他们的火器和兵力,好搜集到更多关于齐军的第一手资料,帮助朝鲜军队在战场上对付北虏。
几个朝鲜人在宁边城来回兜了几圈,却没有注意到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蓑衣卫身影····
宁边城南门。
鸟鸟炊烟斜斜飘向天际,一群衣衫褴褛的朝鲜流民像羊群似的围着大铁锅,铁锅下烧着篝火,锅里正在熬粥,浓郁的米香随风飘到远处。
方圆数十里村庄的朝鲜百姓闻风而动,纷纷朝这边涌来。
“思密达们,都不要挤,一个个排队站好,说你呢,排队!按先后顺序分粥,个个都有份!太上皇把大齐的粮食都搬来了,管饱!”
炊烟后面,一个文官模样的中年人站在崩坍的断垣上,举着木制喇叭大声喊,在他周围簇拥着十个手执长枪长牌的齐军战兵,铁锅上面的城墙上,还有上百名火铳手和弓箭手,正在虎视眈眈注视城下越来越多的朝鲜百姓。
一名武将走上城头,充满好奇的打量城下施粥的场景,城头火铳手和弓箭手们见到他,纷纷行军礼。
金应河朝火铳手微微点头,示意他们继续忙自己的事,然而继续低头看向那个还在断壁上大喊大叫的朝鲜训导官,过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李倧这个狗贼,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仁义之君,狗屁!他奴役百姓,他逼着你们种田,逼着你们卖儿鬻女,把儿子送到军队到炮灰,把女儿送到汉城当歌姬,把你们的米抢光,把赋税收到了七十年后,你们的辛苦所得,都被他用来养活那些两班大臣,以前齐国太上皇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帮我们开矿,给我们银子花,给我们粮食吃,李倧倒好!”
这位朝鲜训导官明显经验不足,还没像森悌那样掌握宣讲时换气的窍门,刚喊了几句便觉口干舌燥快喘不过气来。
此时,以施粥点为中心,周围已经聚集起上千名朝鲜流民,基本都是些老弱妇孺宁边周围的壮丁都被抓到平壤守城,他们刚赶来时,几乎都是一拥而上争抢施粥,不过很快就在镇抚兵和战兵的棍棒教育下,学会了排队。此刻上千老弱妇孺,端着破碗,眼巴巴的望着眼前这位口音不那么纯正的“大官”,巴不得他早点讲完,好让自己早点吃上热腾腾香喷喷的米粥。
“各位父老乡亲思密达们,”
这位经验不足的朝鲜训导官喝了口水,偷偷瞟了眼袖中纸条,照着讲稿继续喊道:
“为了养肥那些狗官,你们看这个狗官,肥头大耳,比女人还白!”
两名身材魁梧的镇抚兵押着个身形肥硕,走路气喘的官员,快步走上残壁,面朝一群嗷嗷待哺的饥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