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北提到的八十一名训导官,是从大齐十一个兵团抽调而来,任务是协助张经略完成太仓新政。
不知是因为对形势估计过于乐观,还是帝国在南方的兵力严重不足,他们只带来十二名战兵,留作自己护卫都十分勉强,更别说援助张允修等人。
广德皇帝和他的内阁大臣们,显然低估了江南形势的复杂性和残酷性。
新旧两派势力之间的斗争,血腥残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是靠简单的威逼利诱就能解决的。
八十一名训导官刚进太仓州城,还没来得及和张经略见上一面,就被早已埋伏好的蝲唬截胡,直接堵在了会馆。
张经略得知此事,却无可奈何,他自顾不暇,无力救援这群倒霉的训导官。
鸿门宴发生这晚,打行蝲唬接到王衡命令,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月黑风高,一把火要烧死这些官差。
毕竟烧人这件事,这些地头蛇们可说是驾轻就熟。
王公子许诺,事成之后,便带大家一起去倭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吃龟仙人的仙人饭,晚上还能睡东瀛娘们。
这样的条件听起来很扯澹,谁都知道倭国穷的连精米都吃不上,武士一般不穿裤衩。去那地方纯粹是找罪受。
不过,对这些恶贯满盈的打行蝲唬来说,提供给他们的选择其实不多。
在娄城犯下这么多事,指望活命是不可能而了,齐国的酷吏们至不济也要把他们阉了,送去汉城做男妓。
考虑到大部分蝲唬相貌感人,且患有各种花柳病,甚至不具备从事特殊行业的资格,所以,如果继续待在太仓不走,等待他们的,无疑是死路一条。
看清楚自己前途命运后,这些打行蝲唬们索性破罐子破摔,在逃往倭国的前夜,开始在州城烧杀抢掠,过把瘾再说。
他们人数过千,手里使得都是明晃晃的倭刀,一些条件好的,还有鸟铳,弓箭之类的远处兵器。
这一千多人的头目,便是唐振铁。
唐振铁,原本是寒山寺衍射大师的座下弟子。
因受不了青灯黄卷修行生活,从寺庙逃了出来,后来流落太仓,靠着一双铁拳,打遍三街六市,成为太仓打行的头头。
唐振铁正是《七人墓碑记中的那位“义士”,苏州城“康慨就义”的七君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君子,都是被他弄残废的流民花子,灌醉酒后推到台前,给苏州暴民抵罪····
“王公子已经去松江府了,咱们都跟上,从那边坐船,去倭国,不过离开太仓之前,不能放过咱们仇家!”
唐振铁抡起手中二十多斤重的镔铁大棒,指着眼前的太仓会馆道:
“就是这群狗官,害得咱们背井离乡,在娄城待不下去,今日随我一起杀狗官,把他们都烧死!”
唐振铁立于大街之上,大街是太仓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也称朝安街。
此时街面上乌泱泱站了一大片人,估摸着没有八百,也有一千。火光四起,人群最前面,一排气焰嚣张的打行蝲唬手持长枪短刀,还有些握着弓箭火铳,对着会馆大门发出阵阵低吼,像出笼的野兽。
这些蝲唬大都三十岁左右,其中光棍汉居多,平日好勇斗狠,几十上百人凑在一起欺行霸市,偶尔被大户雇佣打架讹诈,什么脏话都接。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太仓商业发达,紧挨着南运河,南北客商麋集,再加上织造局和钞关,可谓遍地都是银子,这也是打行蝲唬滋生的土壤。
新政要把这群人的饭碗砸了,他们如何肯罢休。
趁着就要离开此地,再不报复就没机会了。
在打行蝲唬的唆使下,周围聚集起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有几个好事者,还在旁边催促蝲唬们赶紧点火,别磨磨蹭蹭。
周围一片嘈杂,各种叫骂声,哭喊声混在一起。
直到会馆大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两个人影。
周围顿时雅雀无声,火把都朝那边打过去。
在几千人目光注视下,一名训导官走出大门,环顾四周一番,举起了手中喇叭。
“诸位!太仓的老少爷们们,你们要放火,要杀人,都先等一等,等老夫把下面的话说完,你们再做不迟。”
虽然隔得很远,而且周围光线暗澹,不过这位大齐训导官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还是让很多打行蝲唬赶到震惊,前面的人不自觉后退一步。
第二兵团第一营训导官甘德胜望着周围成千上万只火把,感觉这群人像是要来吃自己。
他清清嗓子,举起喇叭:
“本官这次来太仓州城,是来协助张经略分田的,每家每户,只要是大齐子民,都有份····”
“骗子!他是骗人的!”
甘德胜刚开始宣讲新政政策,立即被前面几个蝲唬打断。
“他是来太仓抢咱们生意的,他们在北边不让人做生意,现在跑到咱们太仓,也不让你们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