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依旧热闹,但电影学院的学生们却已经开始纷纷往学校走了,小吃巷走到尽头,灯火突然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李谦问明了谢冰停车的地方,就继续送她过去。
这个时候,道路两旁只剩高大的老槐树,路上突然就变得安静下来,只有时不时驶过的车辆,会带来一丝入秋之后夜凉的风。
见李谦许久都不开口,谢冰犹豫许久,终于还是主动说:“你的这些同学,都挺好的。”
这个话没头没尾,李谦就点点头,笑道:“其实,考到我们这个学校来的,多多少少都是心里有点追求、有点向往的。可是,没进来之前还好,从外头看过来,那真是花团锦簇。现在进了电影学院,算是一脚踏进了这个圈子的外围,耳濡目染、道听途说,这个圈子里的事情,一点点传进学校里来,很多人就开始逐渐明白,原来所谓电影,所谓艺术,从来都不是大家此前所想象的那样纯洁、那样高尚。”
顿了顿,他叹口气,有些感慨地道:“所以,有人失望,有人激愤,当然也有人暗喜。有人开始打退堂鼓,也有人在一点点地调整自己的心态,坚信只要自己够努力,再复杂的圈子,也一定能出人头地。”
听出李谦话里的感慨来,谢冰虽然不知这些话所从何来,却还是乖巧地不再吭声。
两人又走片刻,谢冰站住,伸手一指前面不远处,说:“那就是我的车。”
李谦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一辆很漂亮的甲壳虫。
他笑笑,“不错,这个车挺适合你。”
谢冰也笑笑,点点头,然后低下头去,看着脚尖。
两人相对沉默着。
夜风时来。
远远近近,有霓虹闪烁。但偏偏在这条街道上,连街灯都是灰黄的,在两人四周,拉出好几道浅淡而交错的影子。
许久,谢冰抬头,“那……我回去了。”
李谦笑笑,点头。顿了顿,又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谢冰点点头,笑笑,然后低了头往前走。
李谦站在原处,看着她的背影。
一步,两步,三步。
然而,她突然站住。
头仍是低垂着的,李谦看不见她的表情。
他可以转头走开,但他没有。
过了一会儿,谢冰缓缓地转过身来——眼中似有泪花闪动。
“我可以……抱抱你吗?”说话间,她眼中不知积蓄多久的泪珠,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飞快地滑落,“我……我知道很过分,可是、可是……我都从来没有抱过你!”
李谦走过去,顺手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来——这是个极大极大、且极为可恶的坏习惯。
有人说,一个男人,可以穷困,可以寒酸,也可以不帅,但只要有三样东西在身上,那就绝对不会缺少女人投怀送抱。
第一,他需要穿一件洗的很干净的白衬衫,但是,不要打领带。
第二,他需要带一块不需要多贵、但必须有些历史、有些故事的手表。
第三,他需要一块可以随时掏出来的、洗得很干净、闻起来最好有些淡淡香味的手帕!
此时天气尚热,李谦穿的是一件短袖的白衬衫,而他本来不习惯带手表,但前些天周嫫送了他一块,最近一直都在带着,然后……从一辈子开始,他就有一个绵延至今足足二十多年的坏习惯,那就是,随身带手帕。
这件事,齐洁当初还是他老师的时候,就曾经调侃过,廖辽后来也鄙视过,但多年的习惯,岂是那么容易改掉的?
此时看到李谦掏出手帕递过来,谢冰瞬间就彻底失控。
呜呜咽咽。
“其实……其实我知道,你是不想……不想让我给你打电话的,可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我只要一闲下来,就想摸手机,就想知道你在哪里呢,就想听听你说话,就想看看你……我、我……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谦抿嘴,笑笑,把手帕往前递了递,低声说:“擦擦吧!……我明白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老男人是最可恨的一个人种。
因为老男人,尤其是经历过许多事情、人到中年的老男人,往往都会比较有耐心,而且往往比较会关心人、也愿意去关心人——这种人,逮着一个算一个,对年轻且充满幻想、尤其是如果再缺少点安全感的女孩子来说,简直拥有着一击必杀的绝技!
很多时候,对于思考事情更偏向于感性的女孩子来说,一块递过来的手帕,一种好闻的味道,一句低低的、暖心的话,就足以让她们爱得死去活来。
而很显然,李谦虽然长着一张十八九岁的脸,但他却绝对是可以被归入老男人范畴的。
谢冰接过手帕来,一边哭、一边擦。
似乎过往积攒了一年的那些期待、那些犹豫、那些爱恋、那些失落……在这一刻,都化为泪水,汹涌流淌。
…………
足足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