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不远的小帐内,唐姬与蔡琰共卧。
夜色渐深,万籁俱静,可她们却睡不着。
虽然谁也没说话,但她们都知道对方也没睡着。
过了一会儿,唐姬轻声说道:“蔡夫人,睡了吗?”
蔡琰苦笑道:“睡不着。”一声叹息后,她又说道:“自脱困以来,这半日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唐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初我被天子救出时,也是如此。”
蔡琰睁开眼睛。“也许这就是天子说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吧。”
“同是天涯沦落人?”唐姬品了品,感触更深。“天子聪明,有先帝遗风,出口成文。蔡夫人,你和天子都有一个疼爱你们的父亲。”
蔡琰想起父亲蔡邕,心中又添了几分酸楚,不期然地想起唐姬之前的提议。
要不要为女官,继承亡父遗志?
“蔡夫人,谢谢你。”
“夫人从何说起?”蔡琰回过神来,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唐姬。
帐中一片漆黑,她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受到唐姬的气息。
“杨侍郎所言虽不误,我却还是觉得羞耻,奈何无夫人如此口才相对。”
蔡琰恍然,随即无声地笑了。
唐姬的伯父唐衡就是孝桓帝时中常侍之一,恶名远播,又善口舌播弄,祸福在口,人称唐两墮。
她当着天子的面驳斥杨修,只是担心杨修酒后失言,君前失礼,倒没想到唐姬。
这完全是无心插柳。
“夫人不必在意,我出言驳斥杨侍郎,并非为夫人张目,实则因其言过于偏激,不合常理。若只是家居,大可放言无忌,如今身为天子近臣,却不可以先入为主,以成见待人,误了天子。”
唐姬好奇地转过身子,侧卧而向。“夫人,此话何说起?”
蔡琰轻轻叹了一口气。“夫人还记得宫里有一个叫吕强的宦者吗?”
唐姬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过。”
“先父当年被曹节、王甫所诬,当弃市,赖吕公上书辩诬,得减死一等,流放朔方。中平二年,吕公为赵忠、夏恽构陷与黄巾相通,当下狱问罪,吕强以义不受辱,自杀身亡。”
唐姬“哦”了一声,有点想起来了。“你这么一说,我仿佛有点印象了。”
“如此贤者,蒙冤离世,令人扼腕。”蔡姬再三叹息。“先父当年也曾如杨侍郎一般,认定宦者皆浊,流放朔方十年,后又飘摇江湖,经历多事,方知如此认识未免偏颇。士人固有清浊,宦者亦有忠奸,不可一概论之。袁氏兄弟尽杀宦者,实在难称侠义,反倒有挟公义而报私仇之嫌。”
唐姬皱了皱眉,辩解道:“袁氏兄弟此举,亦为大将军报仇耳。”
蔡琰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两人都不说话,只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知道对方的心情都有些复杂,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有轻呼声响起,隐隐约约,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稍一倾听,方知并非出自帐中,而是来自帐外。
两人都是过来人,一听便知是何情景,更加尴尬。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刘协便穿衣起床,在帐外练起了武。
伏寿还没起,睡得正香。
卸下了皇后的尊贵身份,她也只是一个孩子,正是贪睡的时候。
宋都打着哈欠,赶来侍候,不见伏寿,心里多少有些奇怪,却不敢多问。一边吩咐人准备早餐,一边往帐里偷瞧,还故意加重脚步声,提醒伏寿赶紧起身。
但伏寿一直没有反应。
宋都看向刘协的眼神多了几分畏惧,就像伏寿被刘协连夜处死了一般。
刘协也不理她,潜心练刀。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他要做好上阵的准备,别到关键时候掉链子。
心中存了战意,举手投足之间,便不自然地多了几分杀气。
宋都下意识地离得远了些,更加不安。
一旁的帐门轻掀,贾诩走了出来,在帐门口站定。
刘协转头看了一眼,点头致意。
贾诩含笑还礼。“陛下英华内敛,进步喜人。”
刘协不解其意,礼貌性的微笑,继续练武,一招一式,虎虎生风。
贾诩眉梢轻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在帐前活动身体。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塬上时,刘协结束了练习。
宋都准备好了早餐,刘协入座,想了想,又让人去请贾诩来。
贾诩很快就到了,谢恩就座。
刘协拿起筷子,在案上顿齐,说道:“君子食不语,不过时少事繁,朕就不与先生拘礼了。李傕将至,先生可有教我?”
贾诩舀了一勺麦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