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笑声更响,几乎掀翻了屋顶。
与赵云坐在一起的田畴品味着吕布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却觉得大有深意。他悄悄地拱了拱赵云的手臂。“这真是天子所言?”
赵云想了想。“我没亲耳听天子说过,但这的确像是天子的语气。再者,吕布最近虽然读书不倦,于诗赋却无研究,说不出这样的妙语来。”
田畴微微颌首。“是啊,这几句话看似直白,却有大智慧,非常人能解,不像是吕布能说得出来的。天子这般年纪,已有这样的境界,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赵云微微一笑。“那你就安心在天子身边侍从吧。学无先后,达者为先。这样的机会岂能错过?”
田畴瞥了赵云一眼,笑道:“我虽然来得迟些,终究已经到了。倒是你要抓紧些,迟了,乡党成了附逆之臣,将来一定会怪你的。”
赵云笑道:“多谢子泰提醒,我已经写了家书回去,现在也许已经收到了。”
田畴很惊讶。“这么快?”
“我走的是官邮。”赵云举起酒杯,不紧不慢地说道:“凉州多骏马,邮传畅通,日行三百里是基本要求。若是更急,六百里加急也不是难事。非如此,不足以弥补凉州辽阔的弊端。”
田畴恍然。
赵云又低声说道:“天子曾有言,马不仅是骑兵不可或缺的战略物资,更是朝廷政令通达的基础。没有战马,不仅会缺少足够的骑兵,更会让朝廷成为反应迟钝的病夫。关东士大夫只知坐而论道,却不知真正的治道是什么,动辄要弃凉州,正如四体不勤,不勤加练习,却要自断手足一般愚不可及。”
田畴眉头微皱,觉得这句话非常刺耳,却无从反驳。
他是见识过真正的山东士大夫的。他们身为统兵大将,却不肯顶胄披甲,反倒戴幅巾,着儒服,以从容为尚。不愿骑马,只肯坐车,而且以坐更慢的牛车为荣。
现在看来,从容只是借口,他们只怕根本骑不了马。
这样的人,就算满腹经纶,兵力十倍,遇到天子也只会一触即溃。
山东看似人多势众,钱粮充足,其实只是一群待宰的肥羊而已。一旦天子统兵东出,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
中山,毋极,甄氏大宅。
甄尧匆匆出门,向刚刚走进中庭的中年人躬身一拜。“阿舅,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中年人名叫张鸿,常山人,是甄尧生母张夫人的亲弟弟。两个月前,甄尧的二兄甄俨病故,张鸿曾赶来治丧,刚走没几天。
张鸿摆摆手。“进去说,进去说,你阿母睡了吗?”
“还没有,正和商量小妹的事呢。阿舅来得正好,一起帮着出个主意。”
“你小妹的事还没定吧?”张鸿一边走一边说道。
“还没定,这不是丧期还没过嘛,袁氏那边也没催,我们总不能太着急,让人看轻了。”
“这就好,这就好。”张鸿如释重负。
甄尧看得清楚,心里一紧。听张鸿这意思,似乎并不赞同小妹嫁给袁熙?
两人来到内院。张夫人已经知道消息,起身到门口等着。甄宓陪在一旁,躬身行礼。
“见过阿舅。”
“嗯,嗯。”张鸿仔细打量了甄宓两眼,露出灿烂的笑容。“阿宓,你真该好好谢谢阿舅。阿舅为了你,昼夜兼程,从常山跑来,跑死了两匹重金买来的好马。”
“什么事这么急?”张夫人母子三人面面相觑。
张鸿也不说话,从胸口的衣服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到张夫人面前。张夫人不敢怠慢,接过信,甄宓移来灯,两人不约而同的念出写信人的名字。
“赵云子龙?”张夫人眉头微挑,沉吟片刻。“是真定赵家那个少年?”
张鸿笑了。“还少年呢,他已经长大成人了,如今是天子驾前的散骑左部督。”
张夫人微怔,随即哑然失笑,看了一眼一旁的甄尧、甄宓说道:“是啊,岁月过得真快,我都是有孙子的人了,他怎么可能还是少年。”随即又道:“他什么时候成了天子驾前的人,散骑左部督又是什么官职?”
张鸿说道:“散骑左部督是什么,我不太清楚,只听夏侯兰说是天子近臣,极是亲近。上次天子在休屠泽大破鲜卑,斩首数万,赵云曾随天子出击,是有功之人。他指挥的甲骑是大破鲜卑的第一等利器……”
“等等。”甄尧忍不住打断了张鸿。“天子在休屠泽大破鲜卑,斩首数万?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吧?”张鸿嘿嘿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冀州早就有人知道了,却故意不告诉我们。若不是我与夏侯兰有交情,看到了赵云写来的信,不知道还要被瞒到几时。”
甄氏母子三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知道张鸿为什么这么急着赶来了。
谁会隐瞒天子大捷的消息?袁绍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