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生意虽然兴旺,读书人却不太方便多谈,只有个别人按捺不住,发了几句感慨。
说到印书,他们就没什么忌讳了,都表现了强烈的兴趣。
文无第一,谁不想自己的文章、诗赋可以印行天下?
手抄的效率太低,而且难免有讹误,远远不及印书来得方便。
南阳推行教化,在宛城的郡学用的教材就是印出来的书本,只要见过的人都说好,对手抄本更是形成了绝对的优势。但凡有一点正常思维的人都清楚,这种书籍必将大行于世。
据说宋忠、綦毋闿的新作《五经要义》也将以这种方式印行,而且一印就是五百部。据宋忠说,印成之后,除了一部分分送给亲朋好友,将在全国各郡国的郡学各留两部,以供学习。
一想到自己的作品将被天下学子欣赏,襄阳城的读书人就羡慕得脸红脖子粗。
唯一的遗憾是南阳没有这样的印书坊,必须送到河东去。
王粲也一直想印一部诗稿,却找不到门路。
印书需要钱,要很多钱。五百部《五经要义》据说要五十金,一般人是掏不起的。宋忠、綦毋闿是南阳郡学的祭酒、学监,所以这笔钱是骠骑将军张济赞助的。
这让了王粲等人颇为不齿。
印书还要西凉人赞助,太丢脸了。
如今听周忠说他有门路,王粲顿时动心了,扭扭捏捏的打听起来。
周忠倒也爽快,对王粲说,诗集与《五经要义》这样的书不同,花费要少得多。《五经要义》太深奥,一般人看不懂,销路有限。诗集则不同,受众很多。如果你王粲的诗好,说不定每个人都想要一部,随时欣赏,那印起来就不是几百部的事,而是几千部。
真要这样的话,你不仅不要掏钱,还能赚钱。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蔡琰著的《士论》、袁权编的《精简说文解字》,这两部书在凉州是畅销书,几乎家有一册,还有不少卖到了西域。因为畅销,蔡琰、袁权不仅没花钱,还拿到了不菲的润笔。
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在场的不少人都动心了。
仅靠写文章就能赚钱养活自己?这可太舒服了。别人的馈赠虽好,毕竟来源不稳定,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伯乐。如果写文章就能养活自己,哪怕少一点,也比没有好。
补贴点纸笔钱总没问题吧?
蔡琰不是每个人都能比的,袁权却可以比一比。袁术是什么货色,大家心里都有数。他的女儿能写什么文章?《说文解字》是大儒许慎的著作,她只是在许慎的基础上选字而已,是个人都能做。
一时间,围着周忠打听情况的人更多了。
眼看形势不妙,王粲眼珠一转,拍手道:“诸君既然如此有兴趣,何不作各自诗一首,请周公品鉴一番,然后择其优者,选为一集,印行天下?”
众人欣然同意。
——
刘表坐在灯下,面前摆着一册书。
书很精美,纸柔,墨香,书法端庄。
但刘表的心思却不在书上,他看着坐在对面的长子刘琦,听刘琦讲这几天周忠的行程。
其实周忠的行程很简单,除了去看望王粲之外,周忠就在驿舍里,哪儿也不去。
但他不出去,不代表别人不来拜访。这两天,周忠的访客不断,几乎没有闲过。
“蒯氏、马氏、蔡氏、习氏、庞氏……”刘琦掰着手指,一个个的数过去。襄阳周边数得上的大族几乎都派人去过了,蒯氏、蔡氏都不例外。
蒯氏还好一些,蒯越本人没有出面,去的是蒯祺,理由是打探内弟诸葛亮的消息。
蔡氏就直接了,蔡瑁亲自登门拜访。他和周忠谈的是丝帛销售。
蔡家有大庄园,织机数百,每年生产的丝织品占据了不小的份额。
这让刘表很不安。
荆州丝织品大量外流,已经引起了物价大幅波动。如果蔡家的丝织品也全部外销,本地的布匹价格也将跟着飞涨,明年将有更多的人去种桑,粮食价格也将受到影响。
难道周忠不是来招抚,而是来做买卖的?
刘表摇摇头,将这个荒唐的想法抛之脑后。
周忠是什么人,那是堂堂的庐江周氏家主,官至太尉,岂能做出这等不体面的事?
“伯玉,你觉得周嘉谋为何而来?”刘表打断了刘琦,问道。
刘琦想了想。“招抚,或者招揽人才。”
“若是招抚,我父子当如何应对?”刘表挪了挪身体,眉心微蹙。“我该响应袁本初,还是朝廷?”
刘琦不解地看着刘表。“阿翁,自然是朝廷。”
“为何?”刘表眼皮一挑。“袁本初才是我同道中人,天子既非嫡子,又非长子,只不过是董卓乱政,擅行废立的结果。若能与袁本初并力,另立天子,也不失为大汉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