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子打量自己,神情轻松而自然,甚至有些随意,袁夫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身为杨彪之妻,兼有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的荣耀,从小接受礼仪教导,她对天子这种态度并不满意。
即使是来求人的,她的脸上依然露出了一丝不愠。
刘协敏锐地捕捉到了袁夫人的情绪,不禁一笑。
这位袁夫人毕竟和袁权不一样,被保护得太好,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至死是少女。
她以为朕是她的小辈么?
“夫人求见,不知所为何事?”刘协没有赐座,语气淡淡地说道,右手拿着笔,在砚上不紧不慢的舔着笔,左手按着案上的文书,一脸“朕很忙,有事赶紧说,说完赶紧走”的模样。
袁夫人一看刘协这神情,立刻反应过来,躬身说道:“妾冒昧求见,是为渤海太守,守冀州牧袁绍事。”
“他在哪?”刘协的目光落在公文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在驿舍养病。”
刘协皱了皱眉,在文书上批了几个字,叫过一旁的诸葛亮,让他传达下去,然后放下笔,十指交叉,置于案上,沉吟片刻。
“病了?什么病?”
袁夫人等得心焦,却无可奈何,只得忍着怒气,点头道:“陛下明鉴,他日夜追思前过,悔不当初,是以形容俱废,不能见驾,还请陛下见谅。”
“追思前过……”刘协抬起眼皮,嘴角轻挑。“当真?”
袁夫人神情肃穆,正色道:“陛下面前,妾岂敢妄言。”
刘协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就让他好好反思吧,不必急于见驾。”
袁夫人长出一口气。天子虽显轻佻,态度却还算不错,没有揪着袁绍不放的意思。
“谢陛下宽恕。”
“还有事吗?”刘协重新拿起了笔。
见刘协有送客之意,袁夫人连忙说道:“陛下,袁绍虽病,不能见驾,其子袁谭却正当壮年,恳请陛下收录。”
刘协搓了搓手指。“袁谭啊,朕听安国亭侯提起过,听说是个人才。”
袁夫人心中欢喜。袁术糊涂了一辈子,这次总算干了件正经事。
“他现任何职?有过什么治绩或战绩?”
“他……”袁夫人突然语塞。
身为袁绍长子,袁谭当然做过很多事,也有不少成绩。
可是这些成绩未必能得到天子认可。
袁绍称臣时,天子就坚持只承认他渤海太守的官职,不承认冀州牧,车骑将军什么的更不承认。
简而言之,没有得到诏书认可的官职都不承认,都是矫诏。朝廷不追究他的责任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既然如此,那袁绍麾下文武的上限就是渤海郡掾吏。
偏偏袁谭一直统兵随袁绍征战,并未在渤海郡担任什么职务。
实际上,在袁绍与公孙瓒起了冲突,将渤海让给公孙瓒的弟弟公孙范后,袁绍就失去了对渤海郡的控制,袁谭自然也不可能在渤海郡任职。
按照这個标准,袁谭现在就是白身,普通百姓一个。
最多算是二千石子弟——袁绍的渤海太守还没有被罢免。
想到这些,袁夫人不禁怀疑,当初天子坚持袁绍只能以渤海太守的身份称臣实在是太高明了,直接剥夺了袁绍麾下无数人讨价还价的资格。
无奈之下,袁夫人只得说道:“袁谭虽有随征经验,却是白身。”
“那他是打算循例为郎?袁绍先后任渤海太守,还没满三年吧?”
袁夫人心里一堵,说不出的难受。
天子这话说得太伤人了,偏偏是事实。
别看袁绍控制冀州近十年,但他能得到朝廷承认的履历就是两次出任渤海太守,一次是中平六年出奔之后,至初平元年正月止,前后不到三个月。一次是去年上书称臣之后到现在,刚满一年。
也就是说,即使按二千石子弟可以为郎的标准,袁谭也要再等一年多才有资格入选郎官,更别说其他的了。
天子没有拒绝她,却用制度堵住了她的口。
她很想再求几句,却开不了口。
长这么大,她就没求过人,更别说是被人当面拒绝之后。
恼羞之下,袁夫人只得告退,铩羽而归。
看着袁夫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刘协思索片刻,叫来随驾尚书拟诏。
渤海太守袁绍病重,无法履职,即日起免职,安心养病,待痊愈后再作安排。
——
袁夫人返回驿舍,正想着怎么向荀谌、郭图等人交待,荀谌却赶来了。
天子刚刚下诏,罢免了袁绍的渤海太守。
诏书写得很客气,让袁绍安心养病。
可以对荀谌等人来说,这却是抽掉了他们最后的一根稻草。袁绍成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