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与虞翻对面而坐,看着董袭刚报上来的伤亡统计数字,笑逐颜开。
“先生,你来得太好了。有了你传授的新战法,我们再遇到游骑就不用担心了。你是不知道,之前为了对付这些游骑,我们想了多少办法,却见效甚微。”
虞翻笑笑。“这不是我的成绩,是讲武堂的研究成果。讲武堂的学生中有七成以上来自凉州,对步骑之间的优劣最清楚不过。”
孙策眼神微闪,沉默了片刻。“先生,我一定要送仲谋为质吗?”
虞翻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将军,你在担心什么?天子付你以方面之任,又许你割据海外,你送子弟入质不应该吗?还是说,你的目的不在海外,还在中原?”
孙策吓了一跳,连忙摇手道:“先生何出此言?先父受国恩,以匹夫为列侯。我蒙陛下不弃,委以方面之任,岂能有不臣之心?”
“那你为何一再推诿送质?”
“我是不放心仲谋,他太年轻了,又不肯居人下。到了行在,难免受人欺负。万一他忍不住,与人冲突,岂不……”孙策苦笑道:“要不,换个人行不行?比如叔弼,他也十七了,可以为童子郎嘛。你不是说,刘表子刘琮就做了童子郎?”
虞翻冷笑道:“刘表是文臣,现在在洛阳绘制图卷。你如果也愿意去洛阳,别说是叔弼,让你儿子孙绍去都可以。”
孙策一声长叹,很是无奈。
虞翻带着一些讲武堂的学生来协助他作战,的确帮了大忙。但虞翻提出入质的要求,又让他很纠结。
他不是对朝廷有异心,只是舍不得弟妹,尤其是二弟孙权。
与其他弟妹不同,二弟孙权不仅天生异象,相貌与众不同,性格也有着其他弟妹不具备的精明。
曾有相者说,他们兄弟之中,唯有孙权有长寿之相,而且贵不可言。
让他把这样的弟弟送到朝廷为质,他舍不得。
他宁可送三弟孙翊去。
他不是不疼爱孙翊,但他觉得孙翊和他过于相似,将来的成就不仅超过他。如果能让孙翊为郎,接受天子的熏染,将来说不定会有些出息。
但虞翻强烈反对,坚持要他送孙权为质。
这让他很沮丧。曾经对他忠心耿耿的虞翻变了,现在一心为朝廷着想。
“祭酒,送质的事,可以缓一缓嘛。”董袭站在一旁,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道:“天子也没有提,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再说也不迟。”
“蠢物!你懂什么?”虞翻登时变了脸色,厉声喝道:“天子不提,是不在乎。朝廷可用之人太多了,没有孙将军,还有其他人。可是孙将军如果得不到朝廷的支持,他能做什么?没有战马,他能在辽东立功吗?没有新战船,他能征伐海外吗?你只看到邺城,难道希望邺城是最后一战?”
董袭讪讪地笑着,一声都不敢吭。
他和虞翻是同乡,都是余姚人,所以才有胆气在虞翻面前进言。虞翻大声斥责他,他也不生气。虞翻这已经给他留了面子,换了别人,说不定直接动手打了。
孙策的脸色变了,抬头看着虞翻。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虞翻骂的是董袭,敲打的却是他。
虞翻说得对,没有战马,他就没有骑兵可用,将来到了辽东战场也没有立功的机会。没有朝廷正在研究的新战船,海处征伐也无从谈起。
简而言之,朝廷可以没有他,他却不能没有朝廷。
天子不取质,是天子有太多的选择。
他却没有那么多选择。现在不送质,围攻邺城可能就是他的最后一战。
孙策咬咬牙。“先生,我听你的,让仲谋随你回去。”
虞翻余怒未消,点了点头,长身而起。“将军,等仲谋到了行在,你们兄弟之间可以多通书信。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这天下,早就不是你们以为的天下了。”
说完,他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
孙策、董袭面面相觑。
张纮与虞翻擦肩而过,本想打個招呼,虞翻却没理他。张纮大感诧异,却不好多说。
进了帐,他问孙策道:“将军,虞祭酒这是怎么了?”
孙策挥挥手。“别管他了。什么事?”
张纮这才注意到孙策和董袭的脸色都不太好,稍一思索,便猜到了大概,随即将手里的书信递了过去。
“刚收到陈琳送来的消息,陈登遇袭阵亡。”
孙策大吃一惊,看了一眼张纮,连忙打开书信。
陈琳的信是写给张纮的,目的也简单,就是想问问张纮,他如果想转投孙策,孙策会不会接收他。
陈登阵亡,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一方面是张郃的能力之强,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在刘备、张飞的眼皮子底下,张郃偷袭陈登成功,而且一战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