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摆摆手,示意袁衡不要紧张。
她协助蔡琰处理文书,又是起居注的执笔之一,经手的机密数不胜数。如果不信任她,他当初就不会将她安排到蔡琰身边学礼,更不会让她记录起居注。
说得直接一点,袁衡和甄宓一样,入宫也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他要将主动权控制在手中,不能由大臣们说了算。
而此刻袁衡展现出来的政治素养,更加坚定了他的判断。是时候提升一下袁衡的地位,让袁术那头恶狗再卖力一点了。
“说说你对你高祖怀柔的看法。”
“唯。”袁衡应声说道:“如今看来,怀柔有失偏颇。可是就当时的形势而言,怀柔却是无奈之举……”
袁衡侃侃而谈,解说了她对袁安怀柔之策的理解。
刘协静静地听着。
不可否认,她有为尊者讳的嫌疑,但她的解释却不能说强辞夺理,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她的理由是,当时之所以行怀柔之策,是因为没有征讨的实力,更没有征讨的必要。
当时的北匈奴已经衰弱,不得不向大汉称臣,并希望与南匈奴一样款塞守边。
窦宪坚持征讨,并不是北匈奴威胁到了大汉,而是因为他公然派刺客杀死都乡侯刘畅,犯了罪,连窦太后都不能出面保他,只能以征讨北匈奴来赎罪。
窦宪勒铭燕然山,看似丰功伟业,但他浪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之后,并没有给北疆带来和平。
北匈奴亡了,鲜卑人兴起了,草原依然是胡虏横行。
对大汉来说,边患并未因此减轻。
从全局来看,在无法真正控制草原的前提下,怀柔是最稳妥的选择。
出兵征讨耗费巨大,一旦失败,损失更是难以承受。熹平六年秋,臧旻等三将出塞征讨鲜卑大败,损失折将,归者不足十一,便是明例。
“打赢了,收获不大。打输了,损失惨重。陛下以为该怎么选?”
面对袁衡的疑问,刘协忍俊不禁。
虽然她还很稚嫩,却颇有胆气。
换了一般人,未必敢在他面前发问。
“你这文章不错,要在邸报上发表吗?”
袁衡一愣,连忙摇头。“臣岂敢。臣只是略有心得,不避浅陋,敢请陛下指正,并没有发表的想法。此等国家大事,陛下当与公卿议之,岂是臣可以置喙的。”
刘协想了想,将文章递还给袁衡。“那你就先收着吧,什么时候觉得可以发表了,再拿出来发表。写文章嘛,难免会有批评。如果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还是谨慎一些好。”
他笑道:“有机会,你去长安太学看一看,就知道那些人骂起人有多狠了。”
袁衡原本有些失望,听了刘协这句话,知道刘协是在保护她,不禁心中暗喜。
“有空可以和其他人讨论讨论。”刘协最后说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讨论有利于开拓思路,取长补短。”
袁衡的观点逻辑自洽,却谈不上太多的新意。
类似的观点,诸葛亮、庞统等人早就意识到了这些,只是没有正式表达出来而已。
袁衡应了一声,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
蒋干勒住坐骑,看了一眼远处奔驰而来的骑士,转头看看沈友。
“子正,你稍安勿躁,不要和这些粗汉子计较。”
沈友笑道:“子翼,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刚出塞。”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一想到西域二字,我这心情还是有些激动。当年班定远(班超)三十六骑定西域,何等豪迈。”
蒋干不以为然。“三十六骑定西域固然豪迈,但那只是班定远的豪迈,不是大汉的豪迈。能支撑破胡侯(陈汤)说出那句‘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大汉才是真正的豪迈。这次西行,荀长倩无恙便罢,若是轲比能敢出尔反尔,就算他逃到天边,也一定要砍下他的首级,让他知道叛汉的代价。”
沈友眼中有光。“没错,圣天子在朝,我等一定能走得更远。不瞒你说,我现在就想去间隔三洲的大海看看。想那万里之外,竟有王朝如我大汉一般强盛,真是神奇。”
“屁!”蒋干不屑一顾。“他们那也叫强盛?那是没遇到真正的对手而已。若能与我大汉铁骑一较高下,他才有资格称为强盛。”
正说着,骑士已经来到面前,当先一人,挽住马缰,大声叫道:“来者可是天子使者,九江蒋子翼、吴郡沈子正?”
“正是。”蒋干、沈友大声应道。
“我乃西域都护成公英。”骑士轻踢马腹,迎了上来,打量了蒋干、沈友两眼,朗声笑道:“久在西域,与蛮夷为伍。今日得见二位君子,又见汉家威仪,幸甚幸甚。”
蒋干哈哈大笑。“都护谦虚了。所谓汉家威仪,正是靠都护这样的勇士维护的。没有都护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