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甘陵王府,曹昂、曹丕上了马,并肩而行。
曹昂转头看看曹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以前了解过浮屠经吗?”
“听过一些,但没仔细研读过经义。”
“听谁说的?”
“徐州人信浮屠道的很多。”曹丕想了想,又道:“其实宫里也有浮屠经,我之前在洛阳时,就听人说过,孝桓皇帝、孝灵皇帝都拜浮屠的神,也就是佛。如今天子想取缔浮屠道,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曹昂赞成曹丕的意见。
曹丕虽然年轻,却说得有理,取缔浮屠道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且不说宫里也曾祭拜浮屠道的神,天子正筹备用兵西北,与浮屠道的接触会更多,恐怕不是能一禁了之的。
刘忠说,浮屠道的历史和儒门一样长,将近七八百年。如果能禁,早就灭绝了,岂能还传到大汉来?
说到这里时,曹丕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曹昂,生怕被曹昂责备。
曹昂却看着随从怀里的那些浮屠经,决定回去之后好好读一读,找到解决之道。
天子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是对他的信任,他不能辜负。
——
杨彪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找刘协谈谈。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一个刘协出营陪马云禄散步的机会,杨彪独自一人,在刘协的必经之路上候着。
负责安全的散骑看到了他,却没有阻拦。
他们知道,老司徒又遇到了新麻烦,要找天子私聊了。
这种事,不用他们通报,天子看到杨彪自会明白。
只有新入职的童子郎曹彰不明就里,拦着杨彪盘问了几句,满脸的警惕,仿佛杨彪就身怀利刃的凶徒。看他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杨彪还真有些担心。
曹彰虽然年纪不大,却天生神力,放倒他绰绰有余。
曹彰的确有这個想法,但是被孙权拽住了。
孙权比曹彰年长几岁,却一见如故,非常照顾曹彰,就像照顾自己的弟弟一样。见曹彰有动粗的可能,他连忙拦住,悄悄说明了惯例。
曹彰这才悻悻作罢。
“我有个妹妹,和你一样好武,年纪也差不多。”孙权说道:“再过几年,我就让她来考女骑,到时候你看看。”
“我看她做甚?”曹彰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心不在焉地说道,甚至还有点嫌弃。
孙权咂了咂嘴,觉得这孩子有点傻。
刘协陪着马云禄,沿着河边的小道,缓缓走了过来。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杨彪,轻声对马云禄说道:“真是不得安生,又有捣乱的来了。”
马云禄抬头看了一眼,转身对甄宓招了招手。“陛下,我和阿宓说说话,先走一步。”
刘协无奈地点头答应。
甄宓加快脚步,跟了过来,陪着马云禄继续向前走。
刘协留在原地,看着被两岸垂柳映绿的河水,整理了一下思绪。
杨彪用这种方式求见,自然是遇到了大麻烦。而最近的麻烦只有两件:一件是辽东依附公孙度的士大夫,一件是西域的战事。
杨彪看到机会,迅速走了过来,向刘协行了礼,有些尴尬地说道:“臣惭愧,打扰陛下散心。”
刘协摆摆手。“杨公既然来了,就不必说这些了。能让杨公为难至此的事,想来也不多。”
杨彪更加尴尬,天子这等于是说他违背原则。
一直以来,他和天子之间都比较坦诚。天子相信他,他也不转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
所谓理直气壮,大概就是如此。
问题就在于这一次理不直,气自然也就不壮,无法公开说,只能利用私人感情,等于卖老脸。
“陛下,臣以为,泛海辽东的士大夫虽然有错,却也有无奈之处。稍加惩处即可,似乎不必禁锢终身。一人向隅,举座不欢。如今天下太平,君臣一心,行王道于天下。这些人既经苦难,更知君恩,正可大用,弃之岂不可惜?”
刘协转头看看杨彪,无声而笑。“杨公什么时候如此惜才,以至于不顾德行?难道你觉得,眼下之大汉还缺少人才,以至于不得不降格使用德行有亏的附逆之臣?”
杨彪语塞。
“退一步说,就算情况如杨公所言,的确需要人才。那这些人真是杨公认为的人才吗?”
“陛下?”
刘协抬起手。“就算不从袁绍、袁熙父子撤离青徐算起,朕到冀州也近一年了吧?中原太平,是人所皆知的事,他们为何不及时返乡,依旧为公孙度父子之臣?”
刘协脸色沉了下来。“他们是觉得无力平定辽东,还是觉得朝廷度田必败?”
杨彪的额头沁出了冷汗,一句话也不敢说。
天子这是铁了心,要拿那些依附公孙度父子的人开刀,威慑益州、交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