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猝不及防,被王粲怼了个大红脸。
长安印坊是由唐夫人主持建立的,现在则由宋都、董宛主持。宋都、董宛虽然都是贵人,但她们的能力显然不如唐夫人。
这两年,随着南阳印坊的建立,长安印坊的高光时刻早就过去,不仅发表的文章影响力远不如从前,经营状况更是一落千丈,他们这些审稿的祭酒待遇也有些吃紧。
每个月的薪酬还能按时发,年终赏赐之类的就有限了,聊胜于无。
刚入腊月门,他们就开始考虑这個问题。尤其是从不同的渠道知道南阳印坊的情况,知道南阳印坊今年的年终赏赐可能数额很大,他们就坐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来敏收到了潘濬的邀请,要来南阳参加荐书会,他们几个祭酒就借口省亲顺带考察南阳印坊,结伴来了。
儒者讲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们几个都是博学大儒,既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又不能固穷独善的操守,不远千里跑到南阳来乞食,多少有点丢脸。
他很想回骂回去,可是一想王粲的身份,再想想二楼刚才提醒王粲的人,他又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虽然不确定二楼到底是谁,但能影响王粲的人,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许靖纠结之际,来敏站了起来,没好气的说道:“蛮夷之君,也敢称王?令史未免夸大其辞了。星宿是不是日,既然连周仲直都说未有定论,更不能当作道之不存的证据。且圣人整理五经之时,文明之地西不逾关,北不出塞,南不过岭,如今大汉之疆域,增广岂止数倍,五经一样通行。由此推论,当天子平定西域,天下一统,五经依然是五经,并不会有什么变化。”
刘协在楼上听得清楚,只是想不起这声音是谁的,一时沉吟。
荀文倩倒是耳聪。“像是来敏。他们怎么都跑到宛城来了?”
“还能干什么,省亲。”荀彧没好气的说道,悄悄地瞪了荀文倩一眼。
荀文倩也反应过来,偷偷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来敏是南阳人,许靖是汝南人,另一个孟光则是河南人,说是省亲经过宛城也能说得过去。但她心里清楚,这只是给他们留面子罢了,真相大概率还是王粲刚才说的,长安印坊经营状况不好,这些人想到南阳印坊来看看机会。
想起当初他们自以为是长安印坊兴盛的有功之臣,不把她和唐夫人看在眼里的事,她难免有些不屑,觉得王粲这几句话说得真是解气。
什么大儒,给了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啊。
她随即又想到荀彧心心所念的政权三公。就算天子肯放权,垂拱而治,三公真能处理好政事,确保国泰民安吗?
这实在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事实证明,以儒生为主的大臣至少在治兵上是能力不足的,很难承担起太尉的职能。
这时,楼下传来了王粲的回答。
“来君支持天子西征?”
来敏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自然。天无二日,士无二王。即使是蛮夷之地,也不容有人僭越,理当征讨之。”
王粲微微一笑,并不理会来敏刻意的反击。
对他来说,重点已经不再是“天无二日,士无二王”这句话是不是真理,来敏当众表态支持天子西征,意义更大。
来敏不仅是南阳本地名士、大儒,还是光武名臣来歙之后,在南阳的影响力很大。
“那来君以为,仅凭《五经章句后定》这样的著作,能使蛮夷称臣吗?”
“难道令史的意思是说,只有能使西域蛮夷称臣的著作,才堪为冠军?”来敏有备而来,不答反问,引起了一群人的会心而笑。
照这个标准,这儿就没有一篇文章可以被评为冠军的。
相比之下,还是《五经章句后定》更有资格。
王粲倒也不慌,侃侃而谈。“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教化之功,毋须多言。但教化之功有时候并不如意,是以兵虽凶器,圣人不得己而用之。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再拘泥于文德,自限于五经。”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五经章句后定》不是五经,只是五经之毛乎?”
来敏追问道:“那令史以为,哪篇文章有助于当前之事?”
王粲转身走到记录书名的白板前,点了点左下方的《牵星定位术》。“我认为这部书当为冠军。其中原由,请诸位为我倾听。”
听到《牵星定位术》的名字,刘协暗自点头。
王粲这个主持人还是有点见识的,知道当前最急需的学问是什么。
《牵星定位术》是黄猗与徐岳所著,主题是牵星定位术的细化,以及一些数学上的探讨。这部书虽然内容不多,但既有理论,又有实践,推理也很严谨,将原本比较粗疏的简星定位术提升到了相当高度,也就具备了实用价值。
尚方正在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