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的贺兰山麓,元冠受和李苗君臣二人策马而行。
微风吹起草地,宛若一片青黄的海洋在静静波动,而贺兰山下成群的牛羊,便在草海中静静徜徉。
白羊的毛色在小腹处有些发黄,“咩咩”地叫着,啃食着有些枯黄,但根茎依然富含汁液的青草。
远处的黄河,真如从天上坠落人间的星河一般,亘古不变地静谧流淌着。
黄河处的波涛声,在这里已经不可听闻,然而贺兰山远处的牧笛声,却清晰可闻。
“臣听了这清脆悠扬的牧笛,心境倒是平和了许多。”
李苗跨坐在马上,双手拢在袖子里,笑呵呵地说道。
“是啊,不若朕为卿把那牧童招来?”
元冠受的心情也不错,一望无际的草原让他心中对政治的种种思量也放了下来。
“牧童见至尊天威,必生惶恐之心,失了本心,笛声变调那反倒不美了。”
“卿说的是。”
元冠受咀嚼着李苗话中的意味,也明悟了过来。
李苗非是在指牧童之事,对于他们这样的政治生物来说,任何事情,本质都是为了政治。
李苗只是在委婉地告诉元冠受,关于元冠受近期听到的一些声音,他的思考结果。
控制薄骨律城,斩杀万俟丑奴,逼迫高平军投降以后,关于高平镇和薄骨律镇这两个边塞军镇日后该如何处置,在随军的文武大臣中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
以朝中随军文官的想法,那便是废弃掉这两座边塞军镇,将人口迁移到宁夏道治所统万城附近。
文官的理由也非常实际,维持这两座边塞军镇的驻军成本过高,而且还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割据。
这两座边塞军镇都是处于西魏版图的边陲地带,境内自然地理条件以荒漠、戈壁、草原、高原为主,不适宜农耕,居民以游牧民为主。
如果是在以前北魏的关陇其他地方,跟“镇”同级的“州”,哪怕是河州这种边塞小州,都有十余座城池,而这两个镇则只有两座像样的城池。
那么就有两个问题产生了,其一,如果用当地人去镇守边塞作为边军,那么西魏将面临有极大可能发生的叛乱。其二,如果调派军队去镇守这两座军镇,对于财政极为紧张的西魏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同时,如果长期不轮换,谁能保证调派的军队不成为新的割据势力?
因此,文官从国家财政上考虑,提出的建议就是放弃这两处地广人稀的军镇,将人口迁徙到更适宜居住的统万城附近,不仅方便国家对其进行管理,而且也能减少各种费用支出。
事实上,边塞军镇的离心力问题,根源还是在于朝廷中枢是否强大,如果中枢强大,钱粮充足军力充沛,那么边塞军镇自然不敢有二心。
而中枢一旦衰弱,这些地方军镇的离心力就会急剧增加,后世的西夏便是如此,其立国时辖地与如今的宁夏道基本一致。
但军人们,尤其是宁夏道总管蔡佑的意见则与文官完全相反,军人考虑问题的重点并不在于钱粮靡耗,作为独特的利益团体,军人希望在国家财政不崩溃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将资源投入到军费当中。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军人们提出意见的观点就基于西魏的国家边塞防御体系来陈述。
无非就是,高平镇和薄骨律镇处于六镇以南,河套是防御柔然人南下的重要屏障和缓冲带,如果废弃了这两座军镇,那么未来柔然人一旦南下,就可以长驱直入关陇核心区域,到时候造成的损失,比驻军十年消耗的钱粮还要多。
但元冠受作为皇帝,作为帝国的最高决策者,皇权的利益诉求却和军人团体的利益诉求并不完全一致,尽管皇帝陛下出身于军人团体。
元冠受考量的东西,更复杂,更长远,除了文武官员们思考的东西,元冠受还考虑到了军队制度的建设和革新。
在这一点上,三省之一的长官,行使着帝国三分之一相权的李苗李侍中,显然与皇帝的观点更为接近。
“高平镇、薄骨律镇,朕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但驻军问题,也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朕打算革新军制。”元冠受与李苗策马缓行,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均田制与府兵制,是立国之本,等府兵制在这一两年全面推开后,可以让就近的府兵,在农闲时,十户抽一户,抽签前往边塞驻守三到四个月,国家供给粮食。”
李苗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这个府兵抽签戍边最妙的地方就在于,府兵按理来讲,是最不会违抗朝廷的群体,他们的忠诚度和纪律性可以保证。
同时由于府兵免除了徭役,赋税又极低,国家供给粮食抽签戍边,可以用这种类似于徭役兵役结合的方式,充分利用府兵的农闲时间。
换言之,白嫖。
朝廷是不需要为抽到签戍边的府兵支付钱的,只需要提供粮食就可以解决边塞兵力不足的问题了。
那么有的人可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