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木然站立文华殿门外,任凭寒风刺骨不为所动。
诚如皇上所言,自己是否每日三省吾身。
张居正摇头,自己虽然没有每日三省吾身,那并非要自己刻意为之,因为自己时刻都在反省,那是溶于骨子里,血液里的自省。
从恩师徐阶引自己入阁至今,已有十余年。
自己走的殚心竭虑如履薄冰。
想当年奸相严嵩在位时,权势熏天,皇帝整日不理朝政,倒让奸相把持朝堂十五年,那些年天下百姓只知严嵩而不知皇上。
要不是自己的老师徐阶与之周旋。大明王朝哪有今日这朗朗乾坤。
远的不说,就说隆庆皇帝在位六年,光首辅就换了七八个。
除了高拱这位裕王恩师时间长以外,又那个得以善终。
就说高拱,当初自己作为次辅的时候,二人形同莫逆,引为知己。
后来又入阁,高拱有才学不假。但脾气火爆,心性狭窄,怎能容自己呢。
当初产生裂痕的时候,就跟高拱说过,自己对首辅绝无想法,奈何高拱不依不饶。
千方百计的设计与我,自己怎能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过往的种种,并为随着时间的漂移而逝去,在张居正的脑海里反而越发的清晰。
前史为鉴,自己怎能不铭记于心。
可今日皇上对自己表面上毕恭毕敬,内心却表达了不满。
自扣心门,自己问心无愧。
皇上究竟何意。
当真天威难测,还是身后有人指使。
张居正更相信后者。
他又想到了冯保。
显然那并非冯保所为,又是什么人在此作祟。
张居正阴沉着脸,大步而去。
朱翊钧拿起那本论语,大声的朗读起来:吾日三省吾身。
冯保心里忐忑不安。
不时的偷瞄朱翊钧。
今日的皇上过于反常。
与平日对阁老的态度大为迥异,如此诡异让他不知其意。
朱翊钧眯着眼盯着这一句。
半晌都不曾翻页。
文华殿檀香环绕,心脾神怡。
朱翊钧脑海异常清醒。
眼下自己还是个不能主事的小皇帝,凡是还需要张阁老运筹帷幄,但是不代表自己就没有想法。
诚如张居正所言,节一衣则数十百姓避其寒,朕尚且如此做,可你身为阁老又如何做的呢。
朱翊钧放下手中书,站起来活动下身体,坐的时间长了,难免腰酸背疼。
冯保忙上前几步:“皇上,要不老奴给您捶捶。”
朱翊钧转头,看着这位五十有余的大伴谦卑躬身的样子,于心何忍。
慈圣皇太后李彩凤,也就是朱翊钧的母亲。
十五岁的时候进入裕王府,因为姿色出众,被裕王相中,从宫女升为侧妃。
当年裕王的正妻并非李彩凤,而是陈氏。
母以子贵,李彩凤怀上朱翊钧之后,地位扶摇直上。
裕王成为皇帝之后,朱翊钧更是成为太子,大明未来唯一储君。
隆庆六年,帝陨,万历登基。
原本李彩凤住在慈宁宫,因皇帝年幼,张居正请求李彩凤看护朱翊钧的起居,从而搬至乾清宫。
李彩凤笃信佛教,刚抄了一遍心经。
有些许乏累靠在椅子上休息。
她今日着一件制作考究的九凤翔舞的绯红锦丝命服。戴在头上的凤冠,也是珠光摇曳。脸上薄施脂粉,更是顾盼生姿。
朱翊钧进门后下跪请安。
李彩凤扶起朱翊钧:“快快起来。张先生走了?”
朱翊钧站定后,抬头打量今日李彩凤。
李彩凤今年三十有二,看起来如妙龄少女一般,皮肤细腻光滑,弹性十足。
不同的是身居高位多年,显得冷峻端庄,大气怡然。
不过看到朱翊钧,李彩凤笑容满面,一双丹凤眼温柔灵动,慈爱多过妩媚。
“先生走有一会了。”朱翊钧回道。
“今日学的什么?跟母后说说。也别站着,快坐下。”说着李彩凤拉着朱翊钧的手,将他按在椅子上,并兴致盎然的盯着他。
朱翊钧又站了起来:“母后。今天学习了论语。都学了几年了。早已了然于胸。”
自信的朱翊钧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香四溢,入口回甘。
此茶正是江西贡品密云龙茶。取每年清明前后茶树新生楝芽为料,制成精细小团茶饼,乳白如玉,看似一朵风干的菊花。由于产地狭小,每年产量不过百斤,最为上乘的极品玉云龙。
李彩凤抻指:“你啊,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
朱翊钧做乖巧状。
自己这位母亲,向来严格。有时甚至苛刻。
孩童时不愿读书也是正常,可李彩凤却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