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的晌午,聊城县外通往鱼山的土路上。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行,去往那个被称之为“九天圣母”的庙宇。冬季是个清闲的季节,尤其是临近过年的这几天。既不需要农忙,也不需要服朝廷的徭役,因此去听大师父讲经的人就更多了。
“嘿!还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看样子才刚刚开始。”方胖子兴致勃勃,翘首远望那座高台。
台上面分左右,摆了六副白色幡幢旗,旗上写“红阳劫尽,白阳当兴”;又写“南无大慈大悲九天菩萨”;再写“本师弥勒,普度众生”。
幡幢旗精辉煌,而至正中央,又设一处气派法坛,此坛名号为“万法归宗”。坛上有贡香,五牲贡品,红烛和一把铜钱剑。两个白衣信徒刚刚打理好法坛,按原路退回。
“这处寺庙的位置倒是有些门道啊!”王冰开口道。只因一路走来,却是发现从山下到寺庙只有一条路可走,而且两边都是高耸悬崖,其陡峭程度,就是连猴子都爬不上来。
徐麒点点头,对王冰说:“这小小的寺庙倒是修得刁钻,怕不是藏着什么宝贝,担心被强盗光顾。”
只说完这句话,三人就踏进寺庙大门,找了个空处席地而坐。来听大师父讲经的人太多了,都是人挤着人,肩擦着肩。也算得上聊城少有的热闹景象,而王冰三人是入乡随俗,因此也就来凑一凑这个热闹,看看圣母娘娘座下的大师父,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请经堂师父!”一个年轻人走向高台,哐当敲了一下手上的锣鼓,声音洪亮的说道。
讲经快要开始了,刚刚还鼎沸的人声转瞬间就安静下来。上百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高台上的法坛,只见那年轻人弓着腰退到后面,从大殿正门里又走出一个精神矍铄,苍髯如戟的老师父。
王冰仔细一看,发现这所谓的经堂师父打扮倒是很隆重。头上顶着一副白色毗卢帽,制式呈六瓣莲花形。身披四合如意云纹袈裟,上面以金襕为衬底,装饰山水灵芝图案。左肩下坠玉白色跋遮那(圆环扣子)一只,至于袈裟里面的海清则是纯白色。
“倒还挺人模狗样的,我倒要看看这个大师父都讲些什么!”方胖子历来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嗤之以鼻,加之这个大师父身上的衣服,光看外表就知道价值不菲,因此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徐麒看他这般无法无天的样子就略有些担心,阴着脸拉扯下方胖子的衣角说:“说话留意点,这里全是信教的人。若是被他们听见,恐怕把你牙齿都能打掉!”
方胖子被这一声训斥弄得有些闷闷不乐,低垂着头再也不管高台上讲的什么经文。而王冰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一会说什么老君让七星的星君下凡去赈灾,过一会儿又说什么和尚打坐变成高山,总之只要稍微读过点书的人,听上去就觉得师父讲的经文是非常的杂乱无章。
这种似道非道,像佛又不是佛的经文,王冰以前还真没怎么听过。只不过旁边的信众听得津津有味,不少人眼神里还放**光,偶尔还会爆发山崩海啸的赞扬声和口号声,这一切举动更加让人摸不到头脑。
“看清楚了吗?”徐麒手指那些已经进入亢奋状态的信徒,对王冰似笑非笑的问到。
此刻王冰才反应过来,这些密密麻麻的信徒穿着大可能用寒酸来形容。不少人都是短揭打扮,一看就是乡野农夫。
“原来如此!”王冰也突然笑起来,这些信众里大概是没有读书人和乡绅的。他们大多是底层老百姓,由于没有多少文化素养,很容易就相信一些极具蛊惑性的教义。如果再给他们点实质上的好处,疯狂迷信也就不足为奇了。
经堂师父在高台上讲了一遍又一遍的经文,从树木,山川到天地,人和那是无所不说。涵盖的范围极其广泛,但大多用些生涩难懂的语言来描述,台下大多数人都是只能听个知其然罢了。
“走吧!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等经堂师父讲完最后一段经文,徐麒已经失去了任何耐心。这完完全全就是个骗人敛财的行当,只等回到聊城县,去县太爷那里告他一状。
“喂喂!走啦!”王冰扯了一下方胖子的衣领,发现半天都没动静。用轻轻用手拍打了一下脸颊,不多时便传来低沉的打鼾声,原来这小子是听得眼睛犯困,都沉睡过去了。
徐麒和王冰对望苦笑的摇摇头,一把拉起熟睡的方胖子。
“怎么啦!怎么啦!”惊醒后惊叫呼喊,但回过神发现是此二人唤醒的自己,当即又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嘴里碎碎念道:“我当是谁呢!这是完事了?”
“还没完……”王冰笑着,又指指天空说道:“已经快要黄昏了,现在才讲完第一轮。”
话音刚落,高台那头又响起一阵铜锣声。年轻人高声念唱:“有请主持师父!”
“快走!快走!”这声念唱听在方胖子耳朵里,仿佛是厉鬼的催命咒一样。尖叫着就拉着两人往山门外跑,方胖子实在受不了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多听一个字都是对他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