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时刚过,司礼监的掌印,掌司以及联同二十四衙门的各房太监们就兴师动众的出了宫城,拉起一条长长的队伍走往护城河西岸的那处部衙大院。
东厂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记得上次头领们来视察,那还是首辅“夺情”期间。而今看着大院内迎风招展的各衙门刀旗,不光是番役们觉得事态不妙,就连东昌提督自己都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来了?”刘志愚的脚还没踏进正堂的门槛,背着面翻看东厂册子的冯保,头也不抬就轻悠悠的问到。
伸头看了看里面两旁的座位,张诚,张宏,陈矩等人分次序坐下,也都侧着身正盯望着自己,每个人面露严肃神态。刘志愚竟也觉得后脊背发凉,又回望了一眼庭院里那尊历经风雨洗刷的岳飞雕像。
强装镇定的踏出那一只悬空了老半天的脚,慢慢走进东厂的正堂。
冯保在这个时候才慢慢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志愚问道:“眼瞅着就快到初一了,下个月的‘打事件’东厂准备的怎么样了?”
其余的三个太监正巧都在这个时候把手捏成拳头,放在嘴唇上有意无意的敲打,伴随此举还发出了轻微的咳嗽声音。刘志愚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开始酝酿起自己的答语。
东厂不养闲人,这是自成祖爷以来的规矩。尤其是扳倒了大奸臣纪纲以后,东厂的日常事务也越来越繁重。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就是每月初一的“打事件”。
即在初一那天中午,东厂提督召集所有番役至大堂。通过抽签分派任务,大多都是些监视京城文武官员的差事。
但是自从张居正升任内阁首辅以后,东厂负责的“打事件”也越来越少。最终于万历七年以后逐渐荒废,至于“列席”和“听记”一类,则是视情况而定。
如今冯保突然提起此事,刘志愚当然知道这是内廷给自己提的醒。司礼监和内阁的关系,兴许已经不会像张居正在的时候那样融洽。
“禀掌印,明日东厂就抽签决定人员配属。”刘志愚这句话听上去似有有点亡羊补牢的味道,但是其他几个太监却满意的点点头。
冯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又招呼刘志愚坐到自己旁边来。拍着座椅扶手言语道:“何须明日?有道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为何不今天就决定了呢?”
刘志愚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了,距离下月初一还有十几天时间,为何冯保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恢复这项工作?
“志愚你也不要太慌,冯公公不是冲东厂来的。昨日我们刚替皇上拟了旨,送进宫御览后就要发往浙江。但是这其中出了个小小的插曲,咱们这些替皇上办事的人,当然需要多加注意了。”
张诚语气缓和的说了这段话,随后又把目光换到张宏身上。刘志愚静静等候他们的发话,而此时的冯保,看似是心不在焉的玩弄手里那只简朴的黄竹笔筒,但眼睛却偶尔往上翻,瞟过堂上众人的脸面。
张宏继续补充道:“就是召潘大人进京的圣旨,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被守城门的五城兵马司拦了一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时候陈矩突然插话,“就是询问了一下去哪里的圣旨,然后也就放了人。”
直到现在,刘志愚才知晓大人们来此的目的。通常情况下交与通政使司的公函,圣旨京城里各部衙门是不会阻拦。现在出了这档子不大不小的事,一向嗅觉灵敏的冯保可能早已猜测出来,那些被首辅打压过的官僚们兴许会搞些动作。
“皇上今早颁布谥号了,”冯保放下那只笔筒,抬起头语速缓慢的说,“给阁佬的谥号是文忠,从此世上也有了个‘张文忠’的称呼……”
此话虽然漫不经心,就像是闲谈那样。但是经过冯保的嘴说出来,其意义也就更深了。至少那四个太监听完后,也都纷纷皱眉叹气,屁股下面的座位上就如同放满了针刺,让他们坐立不安。
“文忠”这个谥号看似很不错,也是所有官员梦寐以求想要获得的。但是以张居正对皇上和朝廷的贡献来看,怎么算都不会上这么一个次一级的谥号。毕竟在“文忠”这个谥号之上,还有一个“文正”。
而这个“文正”如皇帝之“太祖”,将军之“武忠”。是为文官的最高荣誉称号,以张居正的政治生涯来看,受封此谥号是当之无愧。
但现在皇上给出了这么一个耐人寻味的谥号,无论是内阁还是冯保,心里也都很清楚。皇上认为张居正在某些方面做的可能并不是那么完美,给一个次一点的谥号才算妥当。
但是冯保同样也很清楚,皇上固然秉公行事,可朝廷里的那些官员可不是吃醋的。皇上此举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重大的信号,借此能让他们揣测圣意。而这,正是麻烦的根源!
“关于两日后京城戍卫军换防的事情……”刘志愚现在突然提了这一口,意在提醒在座的诸位,五城兵马司已经被那些人染指,那么负责京城警卫的部队该怎么调动成了大问题,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