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风高,孤云遮月。
今夜的北京城照旧闪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犹如一副四方的棋盘坐落于太行山脉之前。或许是政治上的肃杀空气所导致,城门老早早的就关上了。
矗立于高耸翘角的城门楼之上往外看,自燕山余脉起再往北的那条大路上,隐隐约约有一股遮天蔽日的黄尘由远及近发散而来。
四名全副武装的骑士不停的催促身下黑马,急速飞驰在古道上。靠后的两名骑士高举着清道牙旗,迎着劲风猎猎作响,红边蓝底的旗面最上方绘有一个代表“乾”卦的三爻图案,而下方却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篆书“李”字。
“打点的时间已经过了,若无兵部调令,任何人马都不许进城!明日你们再来。”等那队骑兵出现在朝阳门前面的广阔操场时,负责把守城门关防的羽林左卫千户就大声冲下面喊到。
真是不凑巧,刚刚才打了第五声点,大门最后一道缝隙也都合死了。承平日久的北京城太长时间没有经历过兵戈洗礼,以至于被号称精锐的羽林都有些松松垮垮,竟在戍卫城门的时间偷偷饮酒。
“放你娘的屁!赶紧给老子开门!没看见是辽东李家的旗吗?”领头骑士扯着缰绳,在马的后背上狠狠来了一鞭子,打着响亮鼻音的黑马连续踏着铁蹄马掌上前。
刚刚还没好气的千户现在才揉揉朦胧的眼睛,等看清那打头的旗子后,神情亦变得慌张。且看那城下的**个骑士,他们皆是裹着厚厚的深蓝色棉甲,甲胄上镶嵌满了银白色的火漆小丁。
是辽东的精锐!千户在心里惊呼到。因为他看见那些威武的甲胄战裙上,还绣刺了精美的深红色龙蟒。这种不同于平常边军齐腰甲的特殊盔甲,是辽东精锐骑兵的标配。
“快开门!赶紧开门!”千户摇摇晃晃抄起军刀和头盔下到城门,同时还对那些茫然的守城军士叫嚣道。这些常年在关外征战的部队无疑是自己不敢招惹的,他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道。
尤其是辽东骑兵,千户早听说过他们历来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犹如难以驾驭的野牛,能肆意冲撞破坏掉世界上的一切东西。这样的人,看见他们都要躲得远远的。
等进了城,一身戎装的李成梁才慢慢驱策马匹至千户身前。只需身子轻轻往下一探,立马就能闻见千户身上浓浓的酒精味道。因此面带调侃笑意的说道:“是高粱还是汾酒啊?”
被一个堂堂的总兵官这般嘲笑,千户纵然是有天大的酒劲,现在也该清醒了。他低沉着脑袋,涨红了脸颊,却不回答李成梁的问话。
“把随行的烧刀子分给他们一些!”这句话明显是李成梁对骑兵们说的。
其中一个手扛关刀的骑士策马上来,解下了腰带上那个鼓鼓囊囊的鹿皮酒囊。站于千户旁边的羽林卫士兵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小半步。
只因看到这个骑士脸上有一道深邃且狰狞的刀疤,而那把关刀刀刃上破了四五处缺口,原本银白色的刀面,已经被染上一大片红黑班泽。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人血干涸后的污迹。
“这酒可烈,喝的时候小心点。”骑士同样抱以嬉笑的眼光,随即把酒囊扔给了千户。
千户接过略有些沉重的酒囊,等再看他们使,发现这队骑兵已经浩浩荡荡往城内开去。
“父亲,这样做真的好么?”李如松拽着缰绳,特意放慢了速度与李成梁并驾齐驱。他一直在担心一个问题,在路上沉默了很久,现在进京后才忍不住发问。
李成梁悠哉悠哉的摸着胡须,看似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心里却有些急躁,自从接到张居正病逝的消息以后,他就匆匆开启了赴京的旅程,经过两天一夜的长途跋涉才在今天夜里赶到京城。
这位辽东总兵选择在这个时候,亲自向帝国皇帝陈情边疆的情况。其原因不单是军务的表明问题,他要向皇帝表明自己的立场。因为敏锐的政治嗅觉告诉他,这个时候的北京正处于政治斗争的白热化阶段。
“怎么?你对你二叔和你二弟有疑虑?”李成梁反问,这一路上的风餐露宿暂且不说,就是行程有些太赶了。在来北京之前,李成梁只是随意交代了几声。
其中就包括辽东军的部署问题,让李成材和李如柏镇守广宁是出自李成梁的意思。若要说有什么不妥之处,恐怕就是李如柏有点年轻,难以担当边防大任。
毕竟自从俺答汗死了以后,蒙古部族在黄台吉的带领下又开始蠢蠢欲动。辽东局势的紧张程度,远不是京城里的这些官老爷能想象的。
“这倒不是,”李如松否定了自己父亲的疑问,毕竟虽然胞弟年轻,但自己的二叔那可是久经战场,又有刚刚组建的三千铁骑作为依仗。就算草原上有什么异动,辽东的整体局面并不出现大的偏差。
显然父亲和儿子关注的不是同一个问题,李如松犹豫一下,便提醒道:“二叔他们倒是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努尔哈赤!父亲还是再考虑一下,把他放回建州是不是太草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