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北京内城的辽东李家府邸,屹立在通向皇宫正门的那条大街上。彼时就算是斜阳西下,星月高照,雄伟宏辉的大门已然不减往日的气派。
墨绿色的大门屋檐上吊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挥洒的红晕光芒映照于整齐的白玉石阶梯上。而站立在这等阶梯上的张学颜,依旧是翘首以盼,苦苦等待街道尽头将要出现的骑兵部队。
尚书大人在这候了很久,就是李府的佣人也劝了几遍。想让贵客先一步到客堂里喝杯茶歇着,但是张学颜说什么也不肯。就是这样在门口干等着李成梁回来。
“老爷回来啦!老爷回来啦!”一手捂着头上的六方一统帽,蹲守在街口的小仆人一路飞奔而来。
张学颜一改刚才的愁容,随即换上了一副还算欣慰的笑脸。怎么说都是张居正一手提拔的辽东总兵,在这个时候返京也是应该的。再次抬头往远方看,那支风尘仆仆的骑兵已经越来越近,马蹄声也变得更加干脆而明亮。
“等过几天你就不要回广宁了,先去铁岭老家住一段时间。”李成梁率先翻身下马,同时又不忘叮嘱自己的长子。刚刚的那一轮谈话虽然让李成梁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是李如松说的又是句句在理,毕竟辽东都司除了攮除蒙古,还有节制女真的作用。
紧随其后的李如松对父亲的命令是没有违背的余地,因而与父亲抱拳答道:“只要有我在老家,努尔哈赤就翻不了天!”
“臭小子!你懂个什么!”李成梁强忍着笑意,一巴掌扣在李如松的红缨尖顶白明铁盔上。
然而李如松的这句话也并不是空穴来风,李家世居铁岭,自二世祖李膺尼起就是帝国铁岭卫的军户,三世祖更是靠军功升任铁岭卫指挥佥事,从此以后,经四世祖李文彬,五世祖李春美的不断积累,终于在六世祖李泾在世之时,朝廷鉴于李家恪尽职守,攮外有功的伟绩。终是封赏了李家宁远伯的称号,让李家在整个铁岭卫名噪一时。
驻守铁岭的帝**队唯李家父子是从,这也就给了李如松节制努尔哈赤极大的军事便利和地理便利。铁岭距离抚顺不过一日路程,而赫图阿拉以及古勒寨想要有异动,必将经过抚顺染指沈阳。
把李如松安排在这里,无疑是在建州三卫的门前定了一颗钉子,让他们动弹不得。
再也不管这个有些多事的长子,李成梁大步跨前,走上台阶,对着久久在此恭候的张学颜拱手笑道:“张尚书别来无恙,自辽阳一别,你我想来也有六年不曾相见了。北京的伙食还合乎您老的口味吗?”
“是啊,整整六年了。”张学颜神情稍有些黯淡,随即又恢复常态说:“李总兵在关外受的苦也够多了,不知道如梅他们现在怎么样,记得我走的时候,那还是个半大不小的野娃娃。”
“哈哈……难得张尚书关心!”李成梁爽朗欢笑回应张学颜,这个时候还能想起五子李如梅的安危,也让李成梁对这个前辽东巡抚更加热情。
挽起张学颜的胳膊,拉着他步入李家府邸的正大门。边走边说:“不小啦!这野孩子书读书没有他大哥厉害,就爱骑马打仗,那些刀枪剑戟,用的是出神入化!”
“哦?”张学颜听到这里,又回头看向门外的李如松。大少爷正在给马匹卸下鞍具,其余军士们也都拉着这些辽东来的骏马往后院的马厩走。
李成梁刚回北京就遇故友,心里别提能有多高兴了。立即吩咐下面的仆人,叫他们烧了一炉子红火的煤炭,架上铁架开始烤肉。又拿出封存的老酒,在这深夜好生款待张学颜。
“如梅虽然不如他大哥,但是这小子忠心啊!对皇上那可是死心塌地,有他在沈阳,我也放心。”李成梁喝下一口白酒,擦擦嘴继续说,“哎呀,这一个个的也不小了。我还听说努尔哈赤的弟弟,努尔哈齐想把女儿嫁给我们家老二,就是不知道如柏能不能驾驭得住这个野姑娘。”
张学颜应声笑笑,象征性的喝了一下碗里的白酒。今日前来并非只是为了单独的叙家常,对于李总兵这滔滔不绝的讲述,张学颜是有些心不在焉。
等李成梁停下话语加肉的时候,张学颜才揪住机会说道:“现在北京的局势不容乐观,那些御史想要对阁佬做出不利的事情。你此次回京,可是想好了应对?”
沉思了很久,刚刚还喜上眉目的李成梁立即放下酒碗。颇有些严肃的说:“我也正是为此才来北京的,皇上不知道关外的严峻形势。可不能让这些文官钻了空子,不然阁佬在辽东的布局就功亏一篑了!”
“嗯……”张学颜肯定的点点头,冯保的信送的还算及时。仅仅几天的时间,就把张居正病毙的消息带到了辽东。又问:“李总兵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路过蓟州?”
李成梁当然知道张学颜问这句话的意思,北京之外的蓟州比起广宁来说要近得多。为何辽东的人都到了吗,戚继光却没有半点动静,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我来的时候去跟戚将军谈过,他以蒙古随时可能犯边为由。怎么说都不肯与我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