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从张允修家中查抄出巨额白银的事情,仅隔了一天就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不仅是朝堂上的大小官员们,就是市井小民都在背后对张家指指点点。
这不免会引起张嗣修的幽怨,他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胞弟在这个时候还敢在家里藏银子。当然了,张允修自己也有一套说辞,那就父亲去世的太过突然,剩下的这些钱财还没来得及送回荆州老家。
整整装了三辆马车,大箱小箱的白银柜子上都贴好了整齐的北镇抚司封条。连夜就给送到宫里头去了,至于别人会怎么想,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而这些搜出来的白银才是关键。
同样坐不住的还有仅剩的两位内阁阁员,申时行知道昨天晚上张四维就去了皇宫。所以今天他也格外注意自己的店言行举止,以至于踏入张四维府邸后连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这让张四维感觉有些很不自然。
“申阁佬恐怕今天不单单是来我的府上讨茶喝吧?”张四维忽然笑道,放下手中那个绿油油,明显能看出是翡翠打造成的小茶盅。
细细把玩手里的杯子,这种名器佳品在其他官员家中可不常见。为了招待自己,张阁佬这是把家底都拿出来了。品茶的时候顺带看看茶具是否精美,这也算是一种风趣。
稍微想了一下,申时行道言:“张学士这两天是有些杯弓蛇影了,怕不是那天晚上被冯保吓的?”
“汝默说笑了……”张四维马上开口笑道,“都是替皇上办事的,哪还分什么彼此?被吓到的说法也是纯属无稽之谈。倒是有些人在蠢蠢欲动,想让你我两个老骨头骑虎难下。”
“哦?”申时行又看看张四维,他正仰躺在红木雕狮罗汉床上,好一副悠闲的姿态。不过这话里有话的说辞,也让申时行一时间难以捉摸。
又说道:“不知道阁佬何来的骑虎难下,难道那几个张家的小娃娃还会因此记恨于你?”
“话说开了,就没意思了。”张四维又立起腰杆,忙着给申时行倒满下一杯茶水。在这个动作中,同时也不忘细细观察申时行的神态。
“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次锦衣卫从允修的家中拉走了十五万两白银。你也知道,首辅大人在世的那个时期对内阁还是有贡献的……”
“这一点你我都清楚!”申时行的话还没有说完,张四维就蛮横的打断了他。“可惜的是这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都察院,大理寺那些人几乎是拿刀子顶着内阁的后背。现在新首辅还未上任,一切事情都只能以皇上的意思去办。”
这就有趣多了,潘晟只是被传唤到京城入阁。谁也没说首辅这把交椅就该由他来做,现在张四维在语气里就钦定了首辅的候选人。申时行很容易就想到,眼前的阁佬这是在表明立场,一个不会触动众怒,不会违背皇帝意思的立场。
“你我也是老相识了,子维恐怕用不着如此的拐弯抹角。”申时行端起了余温尚存的茶盅,轻轻放在嘴巴边上的吹了一口气,晃荡了几次都没喝下去。
张四维首先是面露惊愕之态,他没想到申时行会说这样的话。但转瞬间又慢慢换上那副平和的眼神,“是啊,皇上毕竟年轻,有些事情沉不下心来慢慢思考。就像那个海瑞,只是听了李贽单方面的夸耀,就不顾一切的向内阁和六部九卿传达意思。”
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申时行最终还是喝完了这杯清茶。又坐了一会儿,发现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堂堂的内阁辅臣,张子维是谁都拦不住的。可毕竟人也是讲感情的,这个时候申时行还能独善其身,真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抱怨。
“果真要这么干?”申时行最后问了一遍。
然而张四维的回答也很坚决,“若要保全内阁,非这么干不可!”
申时行心里还是有些气不过,刚要张嘴,张四维又补充道:“汝默也不要再说些无益于内阁的话,自上次‘夺情’之后,知你一向不偏不倚,怎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去犯糊涂呢?”
这是他们谈话的最后一句,其意思也很明显。申时行作为阁员之一,本应跟内阁站在一起。只是考虑到人的思想感情,所以对此才不做强求。最后一句,无疑是在给申时行提个醒。
于此,两人交谈下来都有些不愉快。申时行还想问对李成梁这等边军将领的看法,但是现在似乎也不用说出口了。因为他知道,张四维大概率会用“匹夫之勇”这一类贬义词来评价。
两个人安静的喝着茶水,直到外头的佣人来客厅提醒:宫里有人来了。闷闷不乐的张四维才稍稍提起一点精神。
如此深夜还召自己入宫,想也知道皇上那边可能因为银子的事情发愁。毕竟张居正生前一向对皇帝,乃至对整个朝廷都提倡节俭,现在他的儿子在家里藏了那么多真金白银,怎么说都有些口是心非的味道。
但是圣明如皇帝这样的人,又能怎么办呢?他能依靠的,还不是手底下的这帮大臣们。平常人通常都会在道德上想这种事,但是天子想的更深,他要稳固帝国的根基,也要维护好身为一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