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空依旧笼罩着灰灰沉沉的乌云,鹅毛大的绒雪密集迷交织在那天地相接之处,整个塞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那银装素裹的山脉和树林,现在看上去分外的雅致。
于燕山山脉的东部余尾之处,也就是祖山之北。一队冒着风雪前进的黄褐色骑兵部队,正在陆陆续续的驱策战马横渡六州河。
棕黑色的草原战马似乎也被冻得不轻,连续打了几次响鼻,乳白色的水雾从两只鼻孔喷射出来,许久才化为一片气泡。
今年从西伯利亚南下的寒流比往年更加严重,别说是裸露的马匹,就是呼伦贝尔草原上最抗冻的成年男人也受不住。
忽然有撕裂的马鸣声响彻整个队伍,那些满脸风霜的蒙古人纷纷侧头。只看见一个不小心跌落马匹的倒霉家伙。
虽然河面结冰给这支马队行军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但是队伍里有很多战马是没条件打上铁掌的。走在这样湿滑,光亮的冰面上,稍有不慎,打滑也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顾不得同伴们的嬉笑声,那个两腮通红的蒙古人青年一把扯起掉落在冰面上的绒毛风帽,又扣紧斜挎在肩膀上的轻弓。纵身跳上自己的马驹,继续追赶前方的队伍。
“这些年月,草原上是越来越难过。春夏季还能放放羊,牧牧马,靠着羊奶度日。等秋季牛羊肥了,也不至于饿肚子。但是等储备的粮食一吃完,到了冬季各个部落都缺衣缩食。”目睹刚刚发生的那一幕,队伍最前方,穿深黄色粗麻质孙衣服的阿嘎日说着说着,连连叹息着摇头。
大汗在世的时候,整个漠南蒙古尚且能维持勉强的自足状态。可到了现在,就连十几岁的娃娃都要跟着大军南下劫掠。这种痛苦和无奈,贯彻着包括阿嘎日在内的所有俺答部蒙古人。
不过阿嘎日与其他疲于为生计发愁的蒙古人又不同,他之前就是卫拉特蒙古人,属于土尔扈特部族的一员。虽然生长于遥远的西伯利亚地区,但是和土默特部的人比起来,其汉学素养几乎无人能与之匹敌。
也正是因为如此,俺答首领决定南下劫掠之时,还特地带上了他。只不过所有蒙古人都知道,阿嘎日除了精通汉语,还有一个极为特殊的身份——先可汗妻子,奇喇古特·钟金的贴身侍卫。
他自小就跟着可敦(蒙古突厥语系,王后的意思)来到俺答,可以说是钟金带来的嫁妆。或许是随了主人的性格,阿嘎日喜欢汉民族的文化也就不足为奇了。
“阿嘎日,人人都说你是我们俺答的扩廓帖木儿。希望你能学有所成,为部族的人争取更多的衣服!你要知道,朱元璋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另一个留着长胡须,披着黑色毡毛的蒙古人狠狠用皮鞭抽了一下马,跑到前面不合时宜的说道。
阿嘎日并没有因为对方尖酸刻薄的讽刺而发怒,只是淡淡的微笑一下。表现得过于温文尔雅,从性格和脾气上看和那些文弱的汉人没什么区别。
“等过了山海关,你马上就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丝绸了。”阿嘎日回应道。他非常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只因自己太过爱护这件几乎可以用粗制滥造来形容的质孙。而这样的衣服在大明帝国还有一个别称,那就是“曳撒”。
帝国的曳撒做工精秀,料子柔软,阿嘎日做梦都想拥有一件。
“够了!达林太你也适可而止,祖先一直把‘质孙’当做最高等级的礼物。没有‘质孙’,祖先也就没有王罕的军队支持,更不可能统一整个蒙古!”
最前面的黄台吉实在看不下去,对着那个不安分的部下怒骂到。
达林太悻悻的跟在后面不再出声,倒是怒气未消的黄台吉想起了更多的往事,他怀念着所有蒙古人都没有忘记的峥嵘岁月。
那个时期的草原上充满着思想和文化的光辉,有信仰长生天的普通人;也有跟着中原道士学习黄老之道的智者;还有以技术著称的***;甚至不乏每个星期都做祷告的权贵,他们又是虔诚的基督教教徒,以耶稣马首是瞻。
当然,最不能忘记的。自然就是扬兵千里,远征欧洲的成吉思汗,是他统一了蒙古,也重塑了蒙古的精神。
而黄台吉能想到这些,正因为他是黄金家族的第十八世子孙。继承着“孛儿只斤”这个让每个蒙古人都羡慕的姓氏。这一点,从他每次去贝加尔湖,经过霍勒津布拉格(满洲里)之时,都要登上小尤沿山祭拜先祖就能看出来。
“阿嘎日,马上就要到山海关了。你……害怕吗?”孛儿只斤·黄台吉特意放缓了马匹的脚步,等着来自叶尼塞河的年轻人。
“尊敬的可汗,昨晚的战况就能说明一切。”阿嘎日看似是答非所问,不过黄台吉已经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那种微小的忧虑。
拽住腰带上的弯刀,阿嘎日连续呵斥几声那匹躁动的骏马。这样的鬼天气不光是人受罪,连马都开始难以驾驭,如果不是缰绳还算牢固,可能自己的马早就跑出去老远。
“哦……也是啊!我都忘记了我们昨晚的对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