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被冷风吹成了冰,黏在身上仿若刺骨钢针,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痛的冷汗涔涔。天地苍茫如幻影都在他面前浮沉。双腿好像灌满了大石,每迈一步都困难至极。
他啪嗒一声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身体最后的温度好像都被抽走了,他摔了满脸的湿泥,裹了一身的血浆,整个人仿佛是刚刚爬出淤泥的泥鳅。
但他不能等死,还有一城的百姓、将士在等着他。他必须赶回去。
他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向前爬行,失血过多,身后的雪泥都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殿下!”
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归云却安了心,泓澈终于到了。
虽说他说了不要追来,但是他们又怎能不追?可是归云与炎灵速度太快,泓澈和荣轩根本跟不上,没一会儿便跟丢了。
归云顾不得那么多,抓着泓澈道:“快回去,今日寅时,炎灵要攻城。”说完便晕了过去。
他可能只晕过去一瞬,又或者已经睡了一天,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承乾殿,衣服已经被换过了。
窗外天色未明,他立即翻身下地胡乱蹬上鞋子就往外奔。奔到门口他呆住了,浑身的伤口都不见了!灵流也运转正常。
这简直匪夷所思!
那些狰狞伤口,有的深可见骨,怎么可能顷刻间就好了?难道他不知不觉间已经睡了许久?
这个认知让他周体生寒。
他立即跑出了承乾殿,只见一片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幕。呼啸的风声把嘈杂的人声悠悠送来,隐隐可闻。
那把常用的剑在与炎灵交战中已经段成了几截,好在承乾殿有一个偏殿是专门存放父皇收集的各类兵器的。
他匆匆走去偏殿,推门而入却瞧见一群宫人躲在偏殿之中。归云一进门就引来一阵惊呼。
“你们在此做什么?”
出来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道:“回禀皇上,叛军杀来了,我们,我们……”
归云从架子上拿了把镶着紫水晶的宝剑,回身道:“今日恐宫门不保,你们都各自逃命去吧。”
“啪”一声脆响,归云回头就看见母亲颤抖着看着他,脚边是一些金银首饰。
城门岌岌可危,她预备给这些宫人发放点细软,放他们离宫去逃生。
母亲站在那里惊慌失措的望着他,那样弱小那样无助,想要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
“母亲。”
太后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归云的手,止不住泪流满面:“太好了,你没事了。太好了,我以为……以为你已经死了。那孩子没有骗我,她说能救你,果然就救了你。”
归云一愣:“哪个孩子?”
太后道:“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啊,叫什么来着?”
归云脸色一瞬煞白,蓁蓁救了他?如何救?
“她人呢?”
太后拿着帕子抹眼泪,道:“她不在你身边吗?她看见你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吓得当场大哭,抱着你死活不肯撒手,怎么你好了她却不见了?”
归云提剑走出偏殿道:“我去宫门口瞧瞧,你给这些宫人把这些珠宝首饰分一分,让他们从后门逃命去吧。”
叛军兵临城下,时不我待。
归云立即飞身上瓦,向着那一片火光冲去,宫门之上的城墙上占满了人。泓澈、元杰、荣轩、黎昕,还有誓死守城的将士们。他们满脸血污满眼愤火,在火光的映衬下面目越发狰狞。
一群宫人围靠在官道旁的回廊下瑟瑟发抖,低声呜咽。归云厉声呵斥道:“还不快走,等在这里做甚?”
那一群宫人还未回答,只听一声脆生生的女声,高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要说话不算话!”
归云莫名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不知在担心什么又在紧张什么。他足底轻点急掠而出。
只见城门之上,与数万叛军对峙的是一个单薄瘦削的背影,她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到来,回头对他粲然一笑,却未发一言便纵身跳下了城门。
归云大惊,落上城门的脚稍有不稳,被泓澈拉住。他只看得见一个如彩蝶似灵鸟的身影,向着地平线俯冲而去。
那样无惧那样无畏,像舍身饲火的蛾,像自投罗网的鱼。
“蓁蓁!”归云温润的嗓音破了音,响彻云霄。
在蓁蓁落地之前,炎灵接住了她。
他抬头望了归云一眼,抱着蓁蓁隐进了黎明前的黑暗里。
归云待要冲下城门去追,却被泓澈死死拉住:“殿下,不要去追。”
归云只觉得双眼涨热难忍,所有人所有事物都在他眼中扭曲晃动,不甚真切。
“为何不追?”
荣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疲惫又无奈地道:“刚刚在城门之上,万军面前那丫头说,万劫咒是她下的。”
归云双眸大睁,两行热泪终于滚滚而落:“这种鬼话你们也信?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