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咸阳王宫,皇帝书房。
按照往常这个时段,嬴政应该在某位后妃寝宫歇息,但今日,他却没这个心情。
“陛下!”
中车府令赵高悄悄走了进来,见嬴政在低头批阅奏折,遂小声呼唤了一句。
虽然身体愈发差劲,但嬴政还是尽力批阅当日送来的奏折,以防紧急政事出现纰漏。
“还不肯罢休?”
嬴政依旧在批阅奏折,冷哼一声,淡淡道:“推搪两次,还不明白朕的心意,既然他想见朕,那就让他见吧,看他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赵高讪笑两声,这才压低声音道:“陛下被那群儒士诽谤,长公子担心您气坏身体,也是身为人子的一片孝心!”
“呵。”
嬴政‘呵’了一声,朝赵高摆了摆手,示意他传唤扶苏进来。
赵高见嬴政不愿多言,也识趣的退出了书房。
而扶苏则在书房外的小院内,来回踱步。
他在得知‘坑儒’事件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咸阳。
没想到刚回来,就连吃两次闭门羹。
起初,他以为是赵高故意跟自己作对,后来经过蒙毅劝解,才知道是嬴政不想见他。
但想着自己堂堂皇长子,未来储君的身份,若在政见上知难而退,岂能领导大秦万世基业?
更何况,自己一心为公,从不尽私,又有何惧?
所以扶苏毅然的守候在书房外,等待召见。
“陛下宣公子扶苏觐见!”
正当扶苏忧心烦闷的时候,赵高的声音匆匆而来。
扶苏闻声心头一热,顾不得跟赵高寒暄,提起衣袍,径直进入书房。
“儿臣扶苏见过父皇,父皇安康——”
此时,嬴政已经离开了书案,佝偻着身体,一边用毛巾擦拭汗渍,一边询问道:“说吧,找朕何事?”
“父皇,您身体还好吧......”
扶苏见嬴政虚汗淋漓,面带病色,不由暗暗揪心,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转而关切慰问。
“少扯那些没用的!”
“父皇,儿臣真没事,就是想回来看看你......”
嬴政眉头一皱,揭起木架上的衣袍披上,沉声道:“扶苏,这里就我们父子二人,有什么话就直说!”
见嬴政一再追问,扶苏也不敢再左顾言他,试探着问道:“父皇,儿臣听说,您将一干儒生抓起来准备坑杀?”
“朕待他们不薄,他们却私下诽谤朕,难道不该杀?”嬴政反问。
扶苏道:“父皇,诽谤君王确实有罪,但天下初定,首先应该安抚民心,一群儒家子弟,即便对大秦有些不满,也成不了气候;
若父皇心中不快,大可让他们去修长城,当众坑杀他们,未免会落人口实,望父皇明察!”
嬴政没有接他的话,眯眼反问道:“你回咸阳,蒙恬可有交代?”
扶苏闻言心里一咯噔,连忙低头,不敢与嬴政对视:“上将军未曾交代.....”
“放屁!”
嬴政虎目一瞪,怒喝道。
刚喝斥完,他胸中就升起一股烦闷之气,引得他忍不住剧烈咳嗽。
“父皇!”
扶苏一惊,连忙上前,想要扶住嬴政。
啪!
嬴政反手就是一耳光。
“你我既是父子,亦是君臣,刚才之言,实乃欺君之罪!”
扶苏捂着脸上的血印,踉跄着跪在地上,哀求道:“父皇切勿动怒,蒙将军确实不赞同儿臣回咸阳,但儿臣以为,大秦初定应收拢天下民心,施行仁政,杀儒生事小,乱民心事大啊!”
“噗!”
嬴政听到扶苏的话,怒火攻心,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父皇!”扶苏吓得脸都白了,急忙抱住嬴政大腿,失声痛哭。
嬴政想要踢开扶苏,但见他哭得撕心裂肺,又于心不忍。
虽然刚才口喷鲜血,看起来有点吓人,但喷血之后,反而没那么烦闷了。
粗重的喘了几口气之后,气息又渐渐平稳下来。
“扶苏,你从小刚毅勇武,为人宽仁,但为何连此等小事都理不清呢?”
“还请父皇教诲……”
“教诲个屁!”
嬴政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我让你去跟蒙恬学习,是让你多听多看多问,你张口闭口就是仁政,连点权谋都不懂,如何能担当大任?”
“国家大事,按流程,应该由群臣商议决定,蒙恬身为边疆大吏,既没上书表明自己的看法,也没跟你交代,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扶苏茫然摇头。
“说明你愚蠢!”
嬴政蹬眼:“自古明君正臣可以不弄阴谋,但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