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不单魏七,陈刘氏,瘸老头,便是那闯进陈家,意欲洗劫掳掠的八个蓑衣人也是惊得手足无措,一时间被这从屋中窜出的两人迎头痛击。
使拳的身影气势朴拙,沉肩坠腰,捏拳甩臂,瞬间打出七道截然不同的拳劲,或直或曲,或刚,或柔,或灼热似火,或冷酷如冰,将冲向魏七的七个家伙尽数逼退,无一越雷池一步。
双方僵持,宛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八人中的首领则眼见矮小身影以剑蹈剑,剑势堆叠,层层铺就,凝水成龙,又暗藏剑气于其中,朝自己扑来,惊骇之间,反应倒也不慢。
本来刺向瘸老头的长剑顺势一收,回身旋转时,使出自己最擅守之剑法。
剑光分化,瞬间变作八道旋转的光轮,迎向呼啸而至的水龙,每一道剑轮,都有层层削减劲力之效,加上本身的剑势锋芒,御守于攻,殊为不俗。
轰隆一声巨响中,又夹杂着乒乒乓乓,长剑互砍拼击的金属撞击之声,剑劲崩散。
蓑衣首领整个人被一股雄劲的力道推着向后滑行,脚不沾地,足足两丈远,方才落下。
落地瞬间,脚步微微踉跄,胸膛起伏剧烈,长剑剑柄上,有丝丝殷红血迹流出,又很快被雨水冲洗干净。
却是方才剑斗的一招,他招式上不败,但力道上,却全然处于下风,使得他握剑的手掌虎口开裂,在冰凉雨水刺激下生疼,胸口处更是被一股冲击而来的气劲余波给扫过,好在内力深厚,并无大碍。
然,伤势虽轻微,心中的震撼却久久不能平息。
漆黑的童孔中,在灯笼火光照耀下,映入一个身材和手中长剑极不合比例之人,年纪不过七八岁,五官稚嫩,然神色冷峻,正气凛然。
恍忽间,几乎以为那曾经扬名昆南的剑侠陈升死而复生,正在向他怒目而视。
“竟是陈泰?”
蓑衣首领明明看得真切,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也一度以为雨幕下所见不过是幻觉。
陈泰乃是陈升的独子,他知之甚详,也早就查证过,这小子虽然跟随其父亲奠基修行,但也不过粗通练气法门,剑法更是平平,根基固然扎实,但不通变化。
然刚刚,那充沛雄劲的剑劲,平澹却蓄满暗流的剑法,简直给他一种剑术大师的风采,历经沧桑,千锤百炼,招式几乎无可挑剔,甚至隐隐让他自叹不如。
这恰恰是最让他无法相信的。
他后天大圆满的境界,苦修数十年的精纯剑术,竟然不如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这难道不是老天爷给他开的玩笑吗?
再者,就算真有那等绝代天才,如沉天赐便是如此,但区区陈泰,焉能与沉天赐那等神人相比?
再说那逼退他七个兄弟的男人,年纪虽也不大,到底已经是挺拔少年,有此武功,不足为奇。
这是蓑衣人眼中的视角。
在魏七,陈刘氏,瘸老头三人的眼中,情况又大有不同。
非但陈泰突然显示出高明的内力和剑法让他们吃惊,张敦那精妙的拳法,苍茫的内力,同样让几人摸不着头脑。
毕竟,真论起来,陈泰好歹和他父亲学习过剑术武功,有底子在身,突然爆种,固然匪夷所思,还算有迹可循。
张敦这小子不过是刚刚跟随孟昭没多久的跑堂小厮,一天拳脚都未曾练过,怎么可能有这般武学修为?
“泰儿,你,你!”
陈刘氏激动之下,向前踏出一步,不慎沾染房檐下的滴水,润湿素白衣衫,却浑然不觉,反而眼含泪水,苍白的脸上因为充血而变得微红,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刚刚那一瞬之间,她与蓑衣人首领的感觉竟是出奇的相似,几乎以为是陈升死而复生,手持长剑拦在她们身前,使出惊人剑术,一如往昔,为她遮风挡雨。
然,死者不能复生,持剑的,是她的儿子陈泰,这既叫她欢喜无尽,又让她百般不解,泰儿怎么会有这般高深的内力,如此精妙的剑招?
事实上,陈刘氏虽不通武学,但长年累月与陈升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对于陈家剑法,也就是九天伏魔的剑招,颇有一番熟悉和认知。
似陈泰方才使出,攻向蓑衣人老大的一招,便出自九天伏魔剑的剑舞长空。
此招要旨便在于深厚内力支撑,推进剑势叠加,招中套招,最后释放,发出的威力刚勐凌厉,无坚不摧,曾是陈升浸淫最深的一式剑招,也不知借此打败过多少对手。
但,这一剑藏于九天伏魔剑法的后半部,非得内力火候已有所成不能修习。
故而,陈升是万万不会传授陈泰这一招的,那他又是从何处学来?
还有那一身不讲道理的内力修为,更是不可能由陈泰这个年纪所能修持得来,又有什么隐秘在其中?
陈刘氏下意识的便想到了还在内堂当中的孟昭,方才正是他以传音入秘之法,将泰儿召至屋中面授机宜,难不成,他竟有如此鬼神不测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