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眼前豁然开朗,正应了那句话“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原来不知不觉间,船队已经穿过了湖口,驶入了大江之中。
负手立于船头,远眺奔流不息的大江,朱皓忽然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看好你吗?”
“嗯?”于琦疑惑:“为什么?”
“因为你有开阔的眼界”,朱皓解释道:“在孙策攻来的时候,你能不囿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敢于跳出家族经营了百年的圈子,来到豫章重新发展,光这一点,你就比很多人都强。”
“一个人的为人处世,可以通过阅历的增长而逐渐进步,知识、能力可以通过学习、实践获得,不管是军事能力、政治能力,还是理政能力,都是如此。”
“但一个人的眼界、一个人的心胸,是从出生就注定的,很难在他长大之后发生改变。”
说到这,朱皓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于琦道:“你有眼光,能容人容事,虽然在治军理政方面显得稚嫩了些,但你还年轻,踏踏实实的学习两年,以后未必不能成为朝廷栋梁。”
“你在新寓县里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无论治军也好,理政也罢,都不是你那么做的。新寓县情况特殊,说是县,实际上就是你们于氏的族产,就像是放大了的于家村,阖县上下,从官吏到士兵到百姓,都是你们于氏的私产,都是你这个于氏豪族的族长的。”
“换做其他地方,你那一套就行不通!”
于琦疑惑:我那一套?我哪一套?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哪一套!
看出于琦眼中的疑惑,朱皓说道:“你等等”,说罢转身下到船舱,过了一会儿提了一个包袱上来。
“这里面是我父亲行军打仗的一些心得,以及对前人兵书的一些注解,还有就是我来豫章之后整理的一点浅见,现在……”朱皓拍了拍包袱:“交给你了。”
于琦真的惊讶了:这是什么?
这是足以培养出一个武将世家,并让其传承百年的镇族之宝!是足以公侯传世的瑰宝!是一个老将军一生的军事经验的集合、是对百年来军事经验总结而成的无价之宝!
这份礼物太沉重了!
于琦都没有想到临别之际,朱皓会送给他这样一份礼物。
如果说之前朱皓对于琦有半师之谊的话,那从朱皓将这些典籍交给于琦的这一刻,于琦就是实打实的朱门弟子,可以逢人自承“出自朱氏门下”了。
不管是后世尊师重道的教育,还是这个时代天地君亲师的的普世价值观,亦或是来自朱皓的那份沉甸甸的信重与关切,都让于琦在心神震动之余,不由得双膝跪地,以大礼参拜。
天地为证、**共鉴,于琦在这**之中,对着朱皓行三拜九叩之礼,而朱皓也将承载了朱家两代人的知识精华交到了于琦高举过头的双手中,随后将于琦扶起,算是认下了于琦这个弟子。
而于琦在将那个沉甸甸的包袱收起之后,又一揖到底:“弟子恳请先生赐字。”
将于琦扶起,拍了拍于琦的胳膊,朱皓这才想起,这个举全族数万之众、经数百里迁徙至此,助自己击败诸葛玄坐稳太守之位的弟子,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
对于于琦的过往,朱皓是了解一些的,知道于琦自大兄战死之后,虽然族中还有长辈,但论起血脉至亲,却是一个也没有了,起字这种事,还真没有比自己这个师父更合适的了。
“你是……”朱皓还不知道于琦的年纪,有些迟疑:看这个身形,不像是没成年的样子啊。
于琦明白朱皓的疑惑,当即答道:“回先生,弟子今年十九,明年便该加冠了。”
点点头,朱皓一手抚须,一手扶腰,临风思考起来,忽然,朱皓扶着腰带的手动了动,将挂在腰带上的一块玉佩摘了下来。
轻抚手中的玉佩,朱皓说道:“你名为琦,琦者,美玉也;剡上为圭,半圭为璋,今以此玉璋赠你,给你起字为子璋。”
“子璋”,于琦念叨了几遍,对于朱皓起的这个字还挺喜欢的,便又对着朱皓行礼致敬。
有了师徒之谊后,两人的关系更亲近了些,只是路途似远实近,八百里水路,才走了两天就接近尾声。于琦还觉得有说不完的话的时候,脚下的战船已经驶过了彭蠡泽,驶入了云梦泽,到达了此行的终点:荆州江夏郡安陆县的一个偏僻野渡。
朱皓将从安陆北上,经南阳入司隶。
“先生”,于琦拉着朱皓的手依依不舍:“此去关中还请先生保重身体,关中纷乱,武夫临朝,先生一切以保重自己为要,唯望先生早日南归,弟子在豫章翘首以盼。”
“我心中有数”,朱皓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于琦几句。
说话间,朱武已经指挥士兵将行礼搬下来,又从船上拉下驮马车驾——这是给朱皓准备赶路的脚力。
于琦瞥见了之后,对朱皓道:“先生,这是弟子给先生准备的一些东西,不知道合不合适,请先生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