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个人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吴广,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他出生贫寒,本应该在乡野之间,度过自己枯燥且乏味的一生,然后默默无闻的死去。
大泽乡中的篝火狐鸣,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他和陈胜顺应了六国复辟的历史潮流,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喊出了“伐无道,诛暴秦”“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一跃成为了权力金字塔尖上的男人。
现在,他的官职是楚国的假王,陈胜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
他能取得如此的成就,除了个人的奋斗外,最主要的还是吃到了历史进程的红利。
陈胜和吴广两个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陈胜有野心,有能力,是个人物,哪怕不造反,势必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而吴广就差点意思了,他的格局小,眼光低,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
在这个群星闪耀的时代,他最多能算得上是一只萤火虫。
如果不造反的话,他的人生极限,不过是做一个刀笔小吏,写写公文,搞搞宣传,仅此而已。
可现在,他这只风口上的猪,担任了楚国的假王。
也不知道这是他的幸运呢,还是楚国的不幸呢,抑或两者兼有之。
......
一个人的才能是藏不住的,就像是放在布袋中的锥子,它是一定会脱颖而出的。
同理,一个人没有才能,更是遮掩不了的,就像琦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吴广现在就是那只虱子,并且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那只虱子了。
离开陈县之后,吴广和周文一连攻下了三十七座城池,一路势如破竹。
看起来不少吧,其实应该这么算:周文攻下了四十八座城池,吴广攻下了负十一座城池,两人合计攻下了三十七座城池。
也就是说:吴广其实就是一个战场拖油瓶,他的存在,限制了周文的输出。
这点从两人分兵之后的发展态势就可以看出来。
分兵之后,周文一路狂飙,实力疯狂的增长,很快达到了车千乘,卒数十万,一直打到了函谷关下,并且差一点就攻入了关中。
反观吴广这边,他坐拥众多人马,却被困在荥阳城下几个月,不得进寸步。
两人的高下,可见一斑。
......
荥阳的守军远少于楚军,防卫更不是无懈可击,军心也存在问题。
东部地区的快速沦陷,给了荥阳守军极大的震撼和压迫感。
直到李由到来,亲自坐镇一线,军队的士气才逐渐提升。
李由到来的时候,连他自己的心里都是虚的。
谁也想不到,变乱会发生的如此突然,蔓延的如此迅速,几乎没给东部各郡国任何反应的机会。
叛军就像是火种一样,打到到了哪里,哪里就会被点燃。
整个东部都处于风雨飘扬之中。
得人心者得天下,大秦显然并未收获山东臣民的真心拥戴。
大秦只统治了这里十几年,而原来的六国,已经统治了这片几百年了。
民心思故国,老百姓不拥护,这仗怎么打?
军队和秦吏是大秦统治根基,现在,他们已经被叛军彻底摧毁掉了。
其中见风使舵,就势举起叛旗的更是不在少数。
来到荥阳的时候,李由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他想的是,二世皇帝饶了李斯,给了李家一条命,如今他为国尽忠,还了这条命。
他在荥阳,哪怕能为大秦争取一天的时间,也是好的。
若天下官吏皆如此,大秦又何至于此呢!
......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最后不但没死,事情还办成了。
这就是目前李由的状态。
他抱着必死之心来到荥阳,本想着给咸阳争取一点时间。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荥阳给守下来了。
虽然战斗极其艰苦,虽然将士伤亡惨重,但荥阳至今仍在他的手中。
残酷的战斗,没日没夜的操劳,时时刻刻绷紧的神经,无尽的战火与硝烟,已经把这个白面郡守折磨的面黄肌瘦,不成人样。
士兵们由衷的钦佩着这位三川郡守,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死而后已,就像是专门为他发明的词汇一样。
他与战士们同吃同住,完全没有郡守老爷的架子。
每到战时,他都会亲临城头,指挥作战,参与战斗,极大地激励了将士们的士气。
他曾经对着大秦的战旗,向他们立下誓言,绝不会抛弃他们而去。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他将和战士们战至最后一滴血。
太阳渐渐落下,月亮渐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