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红霞光笼罩山岗,沙沙的林野轻摇声里,李继岌听到传来的话语皱起了眉头,正欲抬起手臂,顿时有手伸来在他手背轻轻拍了拍。
接着有着令人信任的声音在说:“让我来。”
一旁,耿青微笑着前,朝马背抱拳的身影拱手还礼,“将军刚才那番话,不觉得有些失言吗?”
“哦?”
赵周仪偏了偏脑袋,他知道前这位是谁,该是那位盐铁使耿青了。他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让身边几个护卫后退,“原来是盐铁使,之前有听过你之名,只是赵某不解,为何有失言之处?还请解惑。”
风吹过山坡,林野沙沙的响成一片,两边对视一阵,耿青负起双手,脸带着笑意,目光却冷漠的走去山坡边沿,望着下方两方警惕对峙的兵马。
“天下之地,百姓所居,何来造反一说?”耿青也不再跟他客套,“我等心怀大唐,念昔日那泱泱兴盛之世,然,朝中奸臣当道,以致陛下仅剩长安一地,心中痛恨,今日发兵凤翔,只为一点一点收复失地,随后,入长安清君侧。”
“那还是造反。”
闻言,耿青笑了笑,侧过脸来看他:“如将军所言,那天下藩镇俱在造反了,不知赵将军是否也其中一个?”
“胡言!”
“有甚的胡言。”耿青也不看他泛起的怒色,转回去继续道:“只是赵将军觉得自己可是天子之资?”
突然这般话语,将赵周仪吓了一跳,就连李继岌也睁大眼睛,前者微微张着嘴,好一阵才摇了摇头。
“赵某不敢。”
“那将军可是元帅之才,统领三军征伐九州藩镇?”
赵周仪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是。”
“不敢、不是.....那天下这般天下局势面前,将军可还想出人头地?”耿青声音响了起来,收回视线望向赵周仪,见后者仍旧犹豫的点了点头,他前来到对方面前,托袖拱起手,“赵将军自谦了,以将军之材,岂能居于一城,放大了说,也该是一州之地才是。”
赵周仪将目光偏转开,望去山坡外的景色。
“长安那位陛下仍旧是正统,李茂贞纵然心怀野心,但仍是大唐边吏,你与李继岌杀他,兵逼凤翔就是造反,身为军人.......”
然而,不等他说完,耿青笑眯眯的倾了倾身,仿如魔鬼的口吻在他耳旁轻声说道:
“那将军出城与我等私会.....又是为何?”
那边,高大的身形沉默了一阵,低声道:“耿少尹口舌伶俐,但少说了一些,陛下并非只有长安一地,如今蜀地平定,想必很快又有动作。”
“那如果蜀地再乱呢?”
听到耿青这句话,赵周仪猛地一个激灵,脸转过来,直直看着面前这个微笑的年轻人,手下意识的按去腰间刀柄,触到柄首犹豫了一下,还是垂了下来。蜀地若是能乱,长安就真成一座孤城了。
京畿一地富庶,可周围州郡早已握在其他节度使手里,除了东面有潼关可守,就只有北面还有渭水、泾河。
至于西面,简直一马平川,越过凤翔可直达长安城下。
见他沉默,耿青再前一步。
“当今天子沦落各镇所欺凌,可是将军想见?不如随我等一同入长安救驾。”
声音里,耿青与他平时,神色平静的从袖里掏出一柄匕首,啪的一声丢到对方面前,“两败俱伤,还是一同兵法长安,将军来选吧。”
赵周仪看着面前黝黑的脸庞,视线又落到脚前地的匕首,两败俱伤,他兵马还有身后的那座城池,大抵会被朝廷收回,而面前两人大不了退回陇右雌伏几年,盘算下来,他本就陇右兵马,回归陇右军队,算不得丢人。
想罢,他缓缓抬起手抱拳一拱。
“与先生,还有留后一道同行。”
山坡,三人齐齐抬起手,互相对视一眼,李继岌解下腰间酒袋喝了一口,递给了赵周仪,随后耿青也跟着抿了口,转身一起回到山坡下,赵周仪领三百骑兵返回了城池。
翌日一早,西、南面城门打开,驻扎这边的一万两千陇右兵卒,原凤翔守军八千人出城接受李继岌检阅。
晨阳攀云间,一支支军阵并列排开,免去一场战事后,无数张脸有着高兴的神色,眼下,他们齐齐望着前方连夜搭建的高台,李继岌披甲按刀,拖着披风一步步走了木阶,目光威严扫过下方聚集的五万军队,一眼望不到尽头。
曾经不过是李茂贞的养子,想不到也能站到这般高处。
片刻,他缓缓拔出刀锋,举在阳光里,“今日两边陇右之军重聚,免去生死之痛,可,长安奸臣不除,国无宁日,今日继续发兵前进.......”
映着阳光的刀锋降下,嗡的指去东面:“.......兵逼长安,清君侧!”
传达号令的骑兵沿途飞奔而去,吹响了号角。
十一月中旬,长安皇城,阴天。
气温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