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感罢了,安平王你难道就没觉得今夜的风格外潮闷?这分明就是暴雨来临之前的征兆啊。”
暴雨来临之前天气会出现一些变化,这个谢昱是知道的,只不过今夜他倒并没怎么注意空气是不是变得潮闷。
而且镇国公在这时候和他讲天气,这件事本身就透露着说不出的古怪,他一时倒有些拿不准面前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到底想表达些什么了。
心下拿不定主意,谢昱便没急着开口,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看着镇国公,等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而镇国公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很快接着道:“本爵记得,当年你父亲出征漠北的时候,就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夏夜,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没有想到,他此去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
一般情况下,当有人突然将话题扯到那些已逝的人身上,且这个已逝的人还与倾听者有某种斩不断的关系时,就意味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要么信息量十分巨大,要么就是别有深意。
只是不知道这镇国公是哪一种情况。
谢昱这么想着,垂在铠甲旁的手忍不住微微攥紧了些,眼神里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紧张来。
但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被动,他到底按捺住了心中翻涌的情绪,冷静问道:“镇国公到底想说什么?”
“安平王莫要紧张,本爵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没想到如先王爷那般厉害的人物,居然也得不到命运的垂青,这让我不禁开始思考,世人不得善终,到底是天地本就不仁,以众生取乐,还是那受命于天的人曲解了天意?”镇国公缓缓问道。
他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尖锐,同时也有几分大胆
敢质疑天子,这几乎可以称得上大逆不道了,饶是安平王,也被他的直接给吓了一跳。
可他终究不能确定镇国公这话到底是试探,还是被晋元帝寒心之后的一时不忿,因而他并没有着急表态,而是抿了抿唇,问道:“镇国公可是被夜风熏得醉了?怎么竟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镇国公早料到谢昱不会轻易表露什么,这会儿倒也没觉得失望。
只见他摇了摇头,一脸正色地说:“安平王此言差矣,本爵并没有同你开玩笑,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见镇国公似乎真不是在探自己的口风,谢昱终于敛去了脸上的平静伪装,沉声问道:“若真是天子曲解了天意,国公爷又该当如何?”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镇国公忍不住笑了,只是这笑意却有些凉薄。
“当然是择其善者而从之。”镇国公一字一句缓缓道。
这就是要改换新帝的意思了。
谢昱一时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震撼更多还是惊诧更多,总而言之他的心情还蛮复杂的,以至于他许久都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在镇国公也不是一定要等他表态,见谢昱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他也没有催促,而是自顾自继续说道:“说起来,本爵一直觉得有件事颇为奇怪,按说以先王爷的能力,不该就这么折戟于漠北战场才是,可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也不知这其中是不是另有什么隐情。”
不得不说,镇国公也是一个擅长揣测人心的人,他这一句话就直接戳中了安平王的软肋,让他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心顿时更动摇了。
其实这些年因为坊间的一些传闻,谢昱不止一次怀疑过他父亲战死在漠北战场的事另有蹊跷,却奈何事发之时他还年幼,得知父亲死讯之后什么也做不了,更遑论调查这其中的隐情。
等他长大以后,他倒是一刻也没有放弃过查找真相,却奈何时隔多年,很多线索都已经断了,很多当年在他父亲身边的人也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他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最后不得不遗憾作罢,逼着自己相信了那就是一场意外。
可眼下镇国公这番话,却让谢昱一颗原本已经沉寂的心再度活了过来。
终究是不甘心吧。
怎么能甘心呢?
他的父亲为国征战,结果却连尸骨都没能找到,一个人孤零零地遗落在异国他乡,还有他们安平王府,明明最是忠心耿耿,却要被晋元帝无端猜忌欺侮,这让人如何不愤怒?
愤怒到极致的时候,谢昱想过要不要索性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取代这个不仁不义的君王,可他终究什么也没做,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江山虽是李氏的江山,可天下却是百姓的天下。
当初他们祖上之所以主动将江山相让,也是怜悯万民,不忍心他们再受战火之苦,颠沛流离。
祖辈好不容易用鲜血和隐忍换来的太平,谢昱不希望由自己一手打碎,所以这些年哪怕过得屈辱,哪怕过得艰难,他也从来没有动过联系祖上那支秘密军队的念头。
他只是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若是他的父亲还在就好了,若是父亲还在,他们所有的境遇都将与如今不同,他也不必如此为难。
可这终究只是他的美好愿望而已,事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