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泽关下的绵河,在隆冬时节已经结了薄薄的冰凌。
萧索的柳树,在朔风里飘拂。
清澈的小河水潺潺的静默流过。
这里离关城还有一里多地,附近农舍炊烟袅袅,鸡鸣狗叫,乡村气息浓厚。
乡野里,关城附近的老百姓,已经习惯了这些打仗的戏码,他们看多了杀来杀去,杀得绵河里流的全是血水……
而一大清早,在一阵马蹄声里,乡野的宁静被敲碎。
二十多人纵马到了绵河边。
这些人,个个都是鲜衣怒马,甲胄闪亮,魁梧的赳赳武夫。
为首的两位,一位是刘黑闼,一位就是范愿。
“大将军是不是心里惦记娘子,所以要先一睹芳容啊?”
听着范愿的调侃,刘黑闼哈哈大笑。
一众侍从和亲随们也都不由轻松开怀一笑。
“嗯,本将军不放心这娘子的传闻,夜不能寐,一定要亲自先来看看。若是个黑丑怪,只怕本将军是不留她了。”
又是一阵哄笑。
刘黑闼看起来兴致颇高,而其实他是准备在进攻娘子关之前,亲自来看一看这苇泽关的地形。
刘黑闼起兵以来,一向也注重战前对敌的侦查。只是基本上都不是他自己亲自来做这事。
他还没有李世民那种尤其喜欢亲自侦查的习惯。
但是打大仗,他必定要让探马把地方情形摸清楚,这也是战前准备必不可少的环节。
苇泽关他决定亲自来一趟,也是因为他知道这关城可不比前面自己攻下的任何一座城池,它既然是一个门户,李唐必然重视。二来也是因为传闻中,李娘子的神勇,可不能因为对手是一个女流之辈而小瞧。
他怕那些探马对女流之辈的蔑视,坏了自己的大事。
隔着不太宽的绵河,可见苇泽关一段蜿蜒的城墙,非常坚固,在峭壁上耸立,使一座关隘的险要彰显无遗。
而城墙上也有零星的士卒在走动。
像这么一段无需守御的城墙,守关者主要留了一些观察的士卒,防止有人从附近偷偷的攀爬就足够了。
因为这些地方要攀爬都是非常困难。
刘黑闼催马缓行,往前方一路看过去。
“这守关的士卒好像不太多啊。”
城墙上走动的人数少,很容易给人这样一个印象。
“范兄这话说太早了……”刘黑闼声音低沉,似乎发现了什么。
“大将军看出什么了?”
“慢慢看吧。”
刘黑闼信马由缰往前走,约走了一半的路程,他停了下来,范愿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凝重起来。
亲随和侍卫们也发现了主帅脸色不对,都不敢吭声说笑了。
毕竟刚才还有说有笑,突然变脸也挺吓人的。
“范兄说说看,你看出了什么?”
范愿对刘黑闼胸有成竹的样子,有点不可置信,摇摇头,“末将还真没看出什么来。”
“你们以后出来……所有人啊,出来查勘地形和敌情,除了要留意地方营垒里活的东西外,还要注意查看一些死的东西。”
“活的,就是看有多少人,多少战马。”
“怎么看人呢?除了活的人之外,就看死的不动的那些东西。看有多少营帐,垒了多少锅灶,垒多大的锅灶,来算敌方有多少人。往往一支人马号称多少人,那都是虚数,当不得真,至少打一半的折扣。”
亲随和侍从们都频频点头,甚觉自己的主帅讲得很到位,不愧以前就是探马将校。
“比如这苇泽关,关内多少人我们点算不到,我们又什么看头……”
刘黑闼的炯炯之眼扫过一众人,他屁股后面这些人的眼里没有一朵小火苗。
刘黑闼的现场教学就开始了。
他的马鞭往城墙那边一指,“我们就看……看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他的马鞭方向看过去,又一头雾水的回过头来看着他。
“我们就要查看关内倒出的马粪。”
众人这才赫然清醒过来一般,众口一声哦。
“关城内,通常是不会集积马粪的,都会倒出关城外来。本将军为何一大早来,就是为了查看他们倒出了多少的马粪。”
众人才想起,刚才他们只看到有士卒在倒什么东西出来,完全都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有多少。
一想到自己的主帅观察细致入微,连马粪多少都留意到了。
跟随一起来的人都纷纷大赞刘黑闼好眼力,大将军真是足智多谋,看透了唐军的底裤颜色……
刘黑闼又开始发问。
“那你们说说看,关内有多少匹战马?”
因为大家都没注意,自然又是茫然的看着他。
“本将军预估,关内的战马有五千匹。”
五千匹战马可不是小数,当然像突厥那种军队,除了骑兵就是骑兵的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