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卢差点没喘过气,瞳孔紧缩,眼珠子瞪得溜圆,一个猛子站了起来。
“夜袭?!”
他心里一阵惊恐,伏击和夜袭,这是他打仗最怕的两种情况了,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夜袭比伏击还要恐怖。
要知道他麾下的绝大部分绿营兵虽说饥肠辘辘谈不上,但也绝不是能轻易吃上肉的,能每顿吃上个饱饭都算不错了。
这样的部队里,是必定大量存在夜盲症的,单子卢不知道朱朝先的兵有没有夜盲症,但是他知道,如果是夜间作战,自己对部队的掌控力将会下降好几个级别,而且士兵的战斗力也会大幅下滑。
时间宝贵,容不得他多想,远处的火光转瞬即逝,亮了一下后就重新回归黑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单子卢坐立难安,只是瞥了几眼远处,就听到了两声骤然响起的枪声,如同彗星划过黑夜,一石激起千层浪!
“速来,速来!”
他大喝道,身边跟着的几个亲兵头子忙不失迭的召集所有亲兵,不多时就来到了单子卢身边。
单子卢左右扫了一眼,大部分的营帐还从处于黑暗之中,只有少数几个亮起了灯火。
还好,还好,只要泥腿子还没出营就能挽回局面。
单子卢稍稍宽慰了些,转头急令亲兵迅速组织起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镇守营寨,防止贼人偷袭的同时严令绿营官兵不得出帐,维持局面,另一部分则用来对付随时可能冲过来的贼人。
漆黑如墨的夜里,单子卢屏气敛息,一手举着火枪一手按着腰刀,眯眼远远观察营寨外情况的同时,余光也在营内不停的扫着。
这种时候不能出现丁点动荡,不然就是整个队伍士气崩溃的导火索,营啸发生与否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所以,一旦瞄到有哪个不知死活的胆敢出营,单子卢绝不会手软,一发子弹过去就扑灭那不安定的因素。
营寨之内,单子卢的亲兵提着朴刀来往于各个帐篷之间,每到一处皆是厉声大喝,威胁加恐吓,总之无所不用其极,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些不知外界情况士气低落宛如惊弓之鸟的绿营兵堵在帐篷里,以防他们出来打乱阵型。
当然,最怕的还是他们天黑看不清敌我,混乱之中自相残杀,那才是真的没法控制,彻底失控!
听不到暗哨发出的警报,除了陡然炸响的两道枪声之外,就在没有声音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让人感到窒息。
黑暗中,时间好似都凝固起来,单子卢一分一秒的等待着,额上的汗水一刻也没停哗哗的流着。
“马疯子,你若敢来,老子就让你有去无回!”
他不是发狠,而是夜袭一旦被防守方提前得知,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幅下降,现在营内的局势已经被他平息下来,单子卢的亲兵也带着他的镇标分守各处,别的不敢说,只要有火光枪声出现,凭借一到地方就马不停蹄砍伐树木修筑的工事,马括想从他这里讨到什么好处,就得付出同等的代价!
想到这里,单子卢回头看了一眼庐凤观察所在的营帐,外面都翻了天了他还能睡得着觉?
一口唾沫滚到喉头,刚想啐出去,单子卢转念又想,这样也好,没有人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干扰指挥,要是可以的话,他真希望庐凤观察一路一直这样。
有时候,不怕你资质平庸才疏学浅,就怕人菜瘾大,不懂的还要瞎指挥。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贼人夜袭想砍你们的脑袋,让贼人冲进来什么下场本官不多说了,旦有敢退后半步者,人头落地!”
恩威并施,提升士气,临到作战关头,单子卢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杀贼一人赏银一两!贼将马括人头赏银百两!”
不玩虚的,浸淫军伍这么些年,单子卢知道这些绿营兵最想要的是什么,银子!
果然,两句话出口,在亲兵传令官的传播下,单子卢所属镇标四百号人都是心头一震,眼里的怯懦躲闪消散了不少,转化为了对银子,对土地的渴望。
都是些穷的扯不出三尺布的糙汉,自己个小命值几个钱他们心知肚明,要是按部就班在绿营里当个大头兵一辈子也别想攒下几亩田,更别说传给子孙后代了。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杀贼立功挣钱买地的机会,要说心里没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而上次溪河集被伏的溃败,其实很大程度上跟单子卢这个主将临阵脱逃有关。
而这次,单子卢的表现还算可以,反应迅速命令果断,更是沉着冷静没有犯上次的错误。
这场仗,不是那么好打的!
“副将,这仗,还打吗?”
草丛里,马括斜眼一瞪问话的亲信,刺啦说道:“说的什么鸟话,难道老子还怕了他姓单的?”
“这...”
“好了,莫要说了,呸!直娘贼,起的还挺快...第一排,你们跟我来,其他人跟营长给我打他的正面,可劲给我放箭,吸引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