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静之中,黑暗笼罩,黎明还没有来临,却在等待光明降临的日子,是最难熬的一个时间。
城外,黝黑一片的营寨之中,只有聊聊的烛火闪烁。
中军主营帐。
孙策彻夜不能眠,他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对他而言,是何等的打击,吴国百姓不会记得缘由,只会埋怨谁欠下了这城下之盟。
丧权辱国之条约,必将会成为他孙伯符此生之耻辱。
然,任何一切都比不上父亲的性命攸关。
“伯符,此约你不能亲自去签订,还是吾已代之吧?”周瑜考虑了半夜的时间,他终究不忍心看到兄弟连襟堕落万民唾骂之中。
“你,不行!”
孙策摇摇头:“放眼江东,吴国上下,除父王之外,唯有吾方能在这盟约之下落下名字,天下人才能认可!”
盟约代表的两国之间的较量,讲究的名正言顺,吴国之下,孙坚是国主,他孙策却出储君第一候选人,相当于太子。
他有这个资格。
而周瑜没有。
“可是……”周瑜抬头,看着那一张刚毅的脸,万般说辞,皆已在无言之中,因为太了解,而知道,无法用任何语言去说服他。
“公瑾,你我相交多年,你明白吾之心,世界种种权势,于吾而言,莫过于亲人之性命,某非汉之高祖,可见亲人烹于前,而面不改色!”
孙策平静的回应周瑜:“此一战,我吴国输的一塌糊涂,输的万劫不复,若吾不能站出来,与父王承下这滔天之罪,父王日后当如何面对吴国百姓,江东父老,不管是为了父王的性命安危,还是为了这吴国未来的安稳朝堂,吾唯一身而险!”
“我也知道,劝不住你,可终究不能眼睁睁的看你落得一个万民唾骂之境!”
周瑜叹气。
“无妨!”
孙策眯眼,眸子之中,有一抹刚烈的眼芒闪烁:“我可丢名,亦然不要命,可这些明寇狗贼,决不能轻易的离开江东!”
“汝想如何?”
“太史已至!”孙策狠辣的说道:“只要他们出了建业就战,必须把他们绞杀在长江上,一个不剩!”
太史慈主力已下,数万大军,布局在江北,长江以北一线,早已经是的密密麻麻的战争机械,无数的投石机,长距离床弩都已经安置起来了。
大战一起,两面夹击,周瑜的主力舰队加上太史慈的江边的策应,加上突袭的及时的话,这一股兵马,有可能被全灭在江面上。
“汝,不要命乎?”
周瑜怒喝。
“生死何患,国之大义,重于泰山,大吴立于天下之岁尚少,本就威名不足,如今却有此一遭,已是危难之极,舍我孙伯符一人,可灭此数万明寇之精锐于江东,平我建业之耻,振我大吴之威,亦为欢喜也!”
孙策淡淡的说道。
真把这一股兵马放掉,那吴国当真是颜面扫地了。
“怎可?”周瑜没想到孙策应下来之后,就已生出死志。
“没有什么是不可了,某若过不了这一劫,亦为命也,即使某不在了,吴国尚在,父王百年之后,尚有二弟继承大统,二弟性格之中虽然缺乏开疆拓土之魄力,可精于算计,亦胸襟不足,然城府不弱,心性略有凉薄,可权术手段不凡,可成大事!”
孙策幽幽的说道。
对于弟弟,他也看的很明白了,放眼江东,也只有孙权能让他托付重任了,哪怕他清楚孙权的心性,自己这些嫡系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恐怕立刻就会被他翻脸清算,可吴国本身就需要一个这样的君主来继承。
其实孙策是有些自知之明,他被称为小霸王,心性如同昔日之西楚霸王如出一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性情,乃是君主之大忌。
能为猛将之,可征讨天下,难以坐镇九州,若论打天下,孙权不如自己,可若论坐天下,自己或许还真的有些不如那个年轻而雄心勃勃的弟弟。
“你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可想过妻儿?”周瑜咬着牙,问道。
“家国天下!”
孙策苦笑的道:“吾既许以江东父老,吴国天下,唯以此身报之,大乔会理解的吾的!”
他何尝不知道,他若背负耻辱而死于此战之中,日后不管是大乔,还是年幼之子孙绍,日子皆然会难过很多。
毕竟他于军中盛名太强,总为人之忌惮。
周瑜拳头握紧,想自己自诩精明过人,谋略出众,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好的兄弟以自己生死赌这一把,而无能为力,他心中悲愤之甚,可想而知。
“大王子!”
营外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叫声。
“进!”
孙策迅速的调整了心态,面无表情,低沉的开口。
“大王子,君上有口谕!”